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倒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话虽如此…尽管海伦娜加强了战斗服的保暖效果，可南极，这一片人类尚未征服的大陆，还是对着我张开了獠牙——在车窗之外，我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寒冷、黑暗和死亡。

可我坚信着，这个世界的希望，这个世界的「迦勒底」，正静静地守候在这无尽冰原深处的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chapter:镜面虚数世界 Episode.I][chapter:Chapter.V === Realization ===]
“立香，你还好吗？”

正在开着车的普朗克先生回过头，看了看蜷缩在车后座角落里的我，语气里带着些担忧。

他现在已是英灵，已经不会受到人类脆弱躯体的限制了，这种程度的寒冷对于英灵来说当然只是小儿科的水平。

“来，抱着这个，会暖和一点。”

普朗克递给海伦娜一块易拉罐大小的蓝色水晶，海伦娜转手接给了我。

“啊，这是…？”

水晶虽然呈现出和冰原一般寒冷的蓝色，但捧在手上却真的如暖炉一般温暖。在水晶深处的中心部位，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什么东西正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

我紧紧把水晶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暖水袋。

“谢谢你。”

“这是纯粹的魔力，立香。但和那些游离的魔力不一样，我可以让这些魔力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通过生成魔力结晶的方法。”

“唔…”

“简单来说，我作为英灵的能力就是这样，将自己体内的魔力或者是周围环境中的能量结晶化，让其处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当然，如果我想的话…来，看这。”

普朗克一边开着车，一边伸出右手给我看。一块很小的结晶从他的手心慢慢升起，然后只听到“啪”的一声，水晶就像鞭炮一样在他的手上爆炸了。

“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瞬间释放这些魔力，造成同等规模的爆炸。”

“好厉害…”

“当然，如果想将其熟练运用于战斗的话可能有些困难，虽说我在被你召唤的时候被赋予了一些必要的战斗技巧，但还要经过一段适应期。”

“我可以控制这些魔力燃烧的速率，你怀里那个水晶也是如此，我让其中蕴含的魔力以低速率燃烧，这样结晶不会立刻爆炸，而是稳定地产出热量。”

“温度也是衡量能量多少的一个重要指标，很容易理解，温度越高的地方空气中含有的内能也就越高。因此在这样一块冰原上，想要汇集足够的能量形成结晶，肯定比在温暖地方要更困难。不过…战斗需要的资源，靠着我自身的魔力储量应该就足够了。”

“听起来好厉害，普朗克先生！能带我们来南极，能找到这样一辆极地车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要找朋友帮忙就行了，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的很厉害啊！！普朗克先生！”

“对了，马克思。”

一直笑着听我们说话的海伦娜终于参与了进来。

“说到英灵的能力，你是Cerebrater职介的英灵没错吧？”

“没错，怎么了？”

“嗯……那你怎么和其他英灵签订亚种契约？我是说…”

“我懂，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只不过…”

“怎么了？”

普朗克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严肃了起来。

“海伦娜，你知道「黑体」这个东西吗？”

“不知道，立香你呢”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和玛修也曾一起研究过一些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基础知识，毕竟向我们求救的那位科学家，哈勃先生，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天文学家之一。

而哈勃提到的那位物理学家，也就是狄拉克，也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为了帮助他们，j基础的量子力学知识还是要了解一些的。

“嗯…我知道一些，黑体是一个物理学上的理想物体，它能够吸收一切电磁辐射，不会产生任何的反射和透射。而普朗克先生则于二十世纪初提出了普朗克黑体辐射定律，人们只有假定能量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份一份的，黑体辐射公式才会在高频率的情况下有其意义…也就是说，只有引入「量子」的概念，人们才能解释清楚黑体辐射在高温下所辐射出的高频电磁波…”

“很好，很好！立香！就是这个。”

旁边的海伦娜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听着立香讲述着黑体的定义。

“唔…立香，我不会假装我听懂了你在讲什么…只不过…能不能用简单的表述再说明一下呢？”

“抱歉，总之简单来说，普朗克先生通过研究「黑体」，才发现了「量子」。”

“没错，立香。海伦娜，和你的「圣雄」一样，「黑体」也是我毕生研究之物，也可以说，没有我对黑体的研究，我就不会总结出「量子」，也是因此…”

“我大概猜到了，也就是说，属于你的灵体契约是跟黑体有关咯？可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嗯，我感觉你有些紧张？”

普朗克慢慢停下车，思索片刻说道。

“不，你不明白。刚才立香的讲述中有一句话非常重要，概括出了物理学中黑体的性质。”

“黑体能够吸收一切电磁辐射。”

“我非常了解物理学中的黑体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当「黑体」跟着我一起英灵化，成为我灵基的一部分之后…我就不确定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了。”

“海伦娜，你曾经跟我说过属于你那件特有的概念礼装礼装——「圣雄凭依」，是让英灵在短时间内成为圣雄的宿体，获得其祝福，从而强化英灵的能力，同时打开一个和你灵基相连的魔力通路。”

“而我可以赠予盟友的礼装——「黑体假定」。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让那样的东西进入别的英灵的灵体，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瞬间吸收那位从者全部的魔力…如果它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将魔力补给给我，我也不会意外的。”

海伦娜沉默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海伦娜。那就是，我暂时还不能完全控制黑体，即使那个东西与我的灵基紧紧相连。”

“……”

“……”

普朗克沉默地启动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严肃了？”

海伦娜和立香同时点头。

“没想到肉体变回年轻的状态，性格也会变回去吗…”

“原来普朗克先生年轻的时候这么严肃？”

海伦娜倒是感到了释然似的，双臂枕着自己的脑袋，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看向普朗克。

“科学家嘛，就应该这样，是吧，马克思•普朗克？”

“是吗？”

“承认吧。无论如何，我虽然喜欢你年轻的样貌，不过更偏好你老了之后的那种性格。”

“经历多了自然就被磨平棱角了——说起来，我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海伦娜掏出地图和指南针，正前方的方向正是南方。

“唔…看起来好像没错…”

“对了，告诉你，地磁南极和地理南极，在地球上不是同一个点。”

海伦娜一愣。

“欸！？是这样的吗？”

“什么？我以为你知道…”

“啊，完了啊！！！”

“我们原来一直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啊，嗯，真不错。”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错了！！”

在后排的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着。

“南极本来日照时间就短，还好我们现在在大陆外围…算了，在落日前靠太阳来定位吧。”


时间正处八月，此时正是南半球的冬季，日照时间非常短，高纬度地区已经进入了极夜，幸亏我们仍在大陆外围，还能够享受到阳光。当然，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南极深处，太阳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边。

普朗克不断探头看着周边的环境，大致已经确定位置的他，正靠着星象和山脉的形状来为自己导航。

“啊，这里的夜空，真的好美。”

“我们很幸运，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朗之夜。一般情况下在这等着我们的只有乌云和狂风。”

“…嘁，算了…一点也不浪漫。”


太阳已经不见了，气温也愈发寒冷，我抱着普朗克先生给我的水晶，听着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蜷缩在不停颠簸的车上昏昏欲睡。「地球之眼」的坐标其实并没有很深入南极深处，如果以目前这辆受到魔力加持肆无忌惮在冰原上驰骋的极地车而言…

“让我想想，等我们爬上这片高地，应该就能看到了。”

这句话让我猛的惊醒了。

“小心点…在这样的地方开车…我有点害怕。”

海伦娜看着窗外，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有点好奇，可当我看向窗外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们的车正缓慢地行驶在山路的边缘，没有栏杆，旁边就是万丈深渊。

“普朗克先生…还是…小心一点吧？”

“没事，等我们开上这片高地，应该就能看到对面山上的「地球之眼」了——等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感受到了吗，海伦娜。”

“嗯，是魔力反应，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立香，你往后看看，能看到什么东西吗？”

“太黑了，不行，我看不清…”

车后漆黑一片，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它还在不断接近我们，看不见吗？”

“不行，看不见。”

“马上就要到顶了，就算是夜空的光芒我们也应该能看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汽笛声，我连忙向后看去，看到了几束强光朝我们的方向照来，晃的我下意识地举手遮挡，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海伦娜小姐，你看到了吗？”

“那是…”

“那是什么？海伦娜，告诉我。”

“那个轮廓，那个汽笛声…是…是火车。”

“火车？在南极，怎么可能？立香，你看到了吗，你确定吗？”

眼睛逐渐适应了后方那强烈的光芒，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没错，那个轮廓，是火车头的样子。

“这？这怎么会？！海伦娜小姐说的对！是火车！有一列火车…不，看起来似乎只有火车头，正紧跟着我们…”

火车再次鸣起汽笛声，随着汽笛声，一阵浓烟从火车头的上方喷了出来。

“它在加速，普朗克先生！”

“……”

车身猛的一震，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我们的车也猛的开始加速了。

“小心点！马克思！旁边还是悬……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伦娜被极地车的加速度压在自己的椅背上，她紧紧地抓着座椅两边不敢动。

“好了，坐稳了，我们到顶了。”

“什…什…啊啊啊啊啊慢点！慢点！！”

车子加速开过了坡顶，我感受到我们整个车都飞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冰地上。

“我…我再也不坐…”

“不会有下次了，海伦娜，坐稳了。”

汽笛声一阵又一阵从我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比一声近，火车头的轮廓也愈发明显了。这时，海伦娜趴在车窗上，望着侧翼的方向，惊喜地叫出声来。

“马克思，立香，看那里！”

我循着海伦娜的目光看去，在对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天文台一般，灯火辉煌的建筑物。这座孤零零地闪耀在南极黑夜里的建筑物，没错了，那一定是「地球之眼」。

“很好，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下面就看我们怎么解决我们身后这个东西了。”


“嘁，根本甩不掉。”

“它还在紧紧跟着我们，普朗克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能安静一下吗？”

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沉默良久，还是普朗克先生先开了口。

“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应战了。”

“怎么应战？”

普朗克又沉默了，他猛地把车头调转了方向，朝着火车头的方向加速开去。

“……你疯了吗？马克思？你疯了吗！？”

普朗克没有回应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的海伦娜，他紧紧地盯着火车的位置。

火车的前照灯晃的立香有点睁不开眼，但立香好像理解了普朗克的想法。

“你，你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别说话，安静！”

“海伦娜小姐！”

立香从后座探出身子，握住海伦娜的手。

“普朗克先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冷静点，相信他，然后坐稳了。”

“嗯，好…好的。”

普朗克深吸一口气，默念道。

“呼……”

“来吧！”

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似乎只要一秒钟，我们的车就会被火车碾过，然后粉身碎骨。

可就在要碰撞的一瞬间，普朗克打满了方向盘，整个车从火车的边上擦了过去，安全地到了车身的另一边。

“呼，好险。”

“马…马马马马马克思，你刚才做了什么。”

“救了我们的命，小姐。”

一阵巨大的尖厉刺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是火车刹车的声音。

“该死。”

“普朗克？”

“快，海伦娜，我已经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快，快和我签订灵体契约。”

“啊…好。”

“海伦娜小姐，冷静，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立香紧紧握着海伦娜的手，微笑着看着海伦娜，点了点头。

“相信我，相信普朗克先生，也要相信自己。”

尽管在南极的寒夜里，海伦娜面前的这位御主已经被寒冷冻的满脸涨红，双手冰冷。但从那手上所传来的感觉，却让海伦娜感受到一阵无比的安心。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男人，就这么喜欢这种…该怎么说呢？速度与激情吗？”

“没错，我们现在可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了。”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来，握住我的手。”

“就让我再为你们的激情，添上一把火吧。”

「The doctrine is in peril.

The light of the god will fade.

I, one of the devout disciples,

pray that…

You may accept

The shell, the soul,

Of the brave,

As the vessel of your presence...

The great mahatma!」

……

……

“那么，就由我来保护立香，你来处理那个怪物，如何？普朗克先生？”

“我的荣幸，小姐。”

==========

感受非常清晰，和英灵海伦娜的灵体契约——「圣雄凭依」已经开始生效，魔力通路也已经打开。源源不断的魔力，还有来自「圣雄」的祝福，正在通过海伦娜至高无上的魔术礼装，涌入我的灵体之中。

我需要海伦娜的魔力，正如我之前所说，我的能力需要消耗环境中的能量，因此，在这寒冷的南极作战是对我极其不利的，我无法直接通过吸收环境中的内能合成足够多的能量结晶。

虽说我自身的魔力储量极其庞大，但我们对我们的对手完全不够了解，有了「圣雄凭依」这样一个稳定且充足的魔力源，我的战斗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和艾瑟的碎片风暴不一样，面对惯性如此巨大的机器，海伦娜封印术的效果恐怕也不尽人意。因此我决定冒这个险，为我和海伦娜签订灵体契约「圣雄凭依」争取时间，同时能改变我们的相对位置——我们那样的小型车辆，如果被火车逼着行驶在悬崖的边缘，那也太危险了。

通过刚才那个急转弯，我已经成功地将立香和海伦娜转移到了高地中央较为安全的区域，而那个火车头正紧靠着悬崖，一个对它而言非常不利的位置。

是即兴发挥没有错，到目前为止，计划的第一步还算顺利。

……

好了，我该怎么处理这个怪物呢？

我本来以为那个东西在冰面上会刹不住车，一路开过去凭着惯性跌入悬崖谷底——事实证明，大家都是英灵，这个火车头肯定不会有普通车辆那样明显的弊端。

而那火车头的操控者，毫无疑问，是立香一直所猜测的，隐藏在达尔文背后的那位Artisan，是一位极其杰出的英灵。

火车。

我知道他是谁了，如果真的是那位改变了人类近代史的发明家的话，那的确，这一切也都说得通了。目前，他本人应该正在不远处的「地球之眼」观察着我们。我们目前要应对的就是他的使魔，作为一名「工匠」「Artisan」而言，最引以为傲的「工具」。

“外壳已经被强化过了，仅凭魔力结晶造成表层的爆炸应该不会起效，我必须要让爆炸切中要害才行…这种东西的要害部位…”

我有了一个计划，值得一试。


和传统职介相比，Cerebrater和Artisan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尤其是Artisan。这个优势给予了他们在面对别的英灵时，Cerebrater和Artisan会有着无限的可能。

那就是，永远不要凭借我们生前的经历，来对我们现界的能力作出判断。

「思想者」「Cerebrater」和「工匠」「Artisan」。

一般来说，历史和神话，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在传统职介的英灵被召唤时，他们所保有的技能和能力，可以说已经被自身所引以为傲的事迹或神话所束缚了。

而我们之所以成为英灵，和我们的个人经历并不直接挂钩。对我们而言，真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思想和创造力，正是这些能产生无限可能的因素，才是英灵座愿意接纳我们的根本原因。

因此，如果你要与这两个职阶的英灵为敌，你必须要往前再看一步、两步甚至三步——或许都还不够。

况且，那些已经存在于座上的英灵们，又有多少人是真真正正为人类的发展作出过贡献的呢？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凯尔特神话？亚瑟王传说？

在我看来，这些神话传说的作者，比他们笔下的角色更值得进入英灵座，那些所谓的「神」…

“嘁…”

每次想到这些都有些不甘心，但也仅仅是打抱不平而已，更何况那些只是存在于我梦中的场景，或者说是另一个时间轴的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间轴，那些「神话」就仅仅是神话传说而已，不曾在现实世界存在过的，也不曾进入如今的英灵殿堂。无能的「神」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他们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贡献，人们没有理由去崇拜、敬畏他们，他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除了娱乐和消遣。

所以，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感到忿忿不平呢？

……

不过，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正在与我的「工具」交战的那位英灵，我着实没想到是他…我知道他完全有进入英灵座的资格，可我承认，他的存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达尔文也是在其存在的时代得到了世界的庇佑，得以英灵化降临，这也说明了普通人升格为英灵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达尔文也曾提到过关于「抑止力」会阻挠我们的可能性，也曾猜测过「抑止力」会选择的人选，而我们都认为会是另一位科学家，那位大名鼎鼎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马克思•普朗克…为什么会是你？”

尽管他还是一位刚现界不久的英灵，他的能力应该还没有完全苏醒，可他的存在仍旧让我感到了不安，甚至是一丝恐惧——即使我并不理解这份恐惧和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

总之，如果现在能除掉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马克思·普朗克，海伦娜·布拉瓦茨基，还有那个年轻人…

……

可为什么总有些事情让我感觉很在意呢？


“掉过头来，你这废铁，信不信我这就把你轰下悬崖？”

话虽如此，要是真的能把它轰下悬崖，那就真的是一劳永逸了。

在我赶到火车头这的路上，我沿途埋伏了大量的魔力结晶，顺便分析了一下火车的各个参数……总之，我生成不了足够炸穿魔力装甲，或是将整个车身推出很远距离的魔力结晶。

不过，依我对它的观察来看，炸碎它的底盘和传动系统应该问题不大。

……

应该吧？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对手的确不容小觑，他加强底盘的装甲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英灵座给予我的战斗经验大多还是偏向于和人形敌人交手，第一次就碰到这种东西…我得即兴发挥。

冷静，一定要冷静。

“呜———！”

该死…这东西的声音还真是大，如果我还是原来那个凡人的话，耳鼓膜应该已经被震碎了。总之，这声呼喊说明它已经准备加速了，我得把它引到另外一条路上，不能再让它威胁到立香和海伦娜。

夜已经黑了，仅凭视觉我已经无法确定立香和海伦娜的位置了，我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传感器是什么，我只能寄希望于它无法侦测到那两个人的位置，不过我很怀疑，但也只能寄希望于海伦娜了。

不得不说，英灵座启发了我一些使用魔力结晶的技巧，我作为英灵的能力还是挺实用的，能在身体周围的任何部位生成和部署魔力结晶，只要像这样在脚底生成一些结晶，然后再引爆，靠着引爆的推动力我就能快速地移动了——甚至还能飞起来。

尽管没有经过训练，可这一切就仿佛已经刻进我的灵基一般，没费什么事就掌握了这种移动技巧。

“呼——！爽！来追我吧你这废铁。”

火车还没完全加速，不过身后那锐利的汽笛声告诉我，它已经准备好再次冲刺了，我得赶快把它引到我埋伏好的那条路上。

庆幸的是，火车的前照灯照亮了地面，也间接告诉了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而这距离正在逐渐缩短。当然了，即便是英灵，想要赢过这种魔力机械的力量，看起来也是有点难度的。

“就在前面了，差一点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地面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闪光。毫无疑问那条路就在前方了，下面就是找个时机横向冲出去闪躲掉…

“呜————！”

“什么？！这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照向前方的耀眼白光突然变成白炽灯那种橘黄色，而这距离正在不断拉近，光芒也在不断变红…我已经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热浪了。

……糟了，横向躲避的距离可能不够了，已经要撞上了，只能赌一把了。

==========

“立香，你冷吗，要不要回车里坐着？”

“我没事，海伦娜小姐……阿嚏！”

果然南极的寒夜对我这种普通的人类而言，还是有点冷啊…

“抱歉，御主，我现在也不能给予你太多的魔力帮助你维持温度了，我能感受到马克思那边正在快速消耗着……”

我用呼吸温暖着自己双手，使劲搓着来维持温度。与他们所经历的战斗相比，我这点困难可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可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

“没事的，海伦娜小姐，我没事的。”

“确定吗？立香…”

海伦娜的眼神充满了担忧，我只能挤出一副笑容来面对她，让她不要担心。

……

不过说实话，我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

普朗克先生之前给的那一个结晶，已经缩小到只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大小了，温度也不如之前那么温暖了。在这凛冽的寒风中伫立着…确实，我感觉我有点吃不消了。

“海…海伦娜小姐，我…我先回车上了。”

“嗯，我明白的，我会帮你注视着他的。”

这种无力的感觉，连站在远处注视着自己从者战斗的英姿都做不到，我…

不知道普朗克先生那里的战况怎么样了呢。

啊，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我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都在打颤。

裹着毯子蜷缩在角落里，全身不住地颤抖，紧紧抱着一个一点点大已经没什么温度的结晶，这就是我现在的丑态。

我好像听谁说过，人在被冻死之前，意识会先开始模糊，人会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不远处不断传来一阵阵闪光，普朗克先生应该正在被火车追着跑吧…不过他真的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吗？他只是个现界没几天的英灵吧，说不定让海伦娜小姐去战斗会更有胜算？普朗克先生说不定会再死一次吧…可海伦娜小姐会不会也赢不了那个火车头呢？或许召唤爱迪生特斯拉之类的英灵才能克制这样的东西吧。

好冷啊，我到底在乱想什么。

“立香，看那。”

海伦娜在车外敲了敲窗户，指着远方。

我努力支起身子探出头看着不远处闪光的地方。

在一阵爆炸般的闪光过后几秒钟，一阵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声浪席卷而来。

“那是…”

“立香，我能感受到，马克思还活着！魔力通路仍然很稳定！”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普朗克赢了，一定是这样，他没有再继续消耗着魔力………等等…这是什么…？——不！！立香，快出来！！”

耳边清晰地传来了金属感很强的一句话。

“Deactivating cloak mode.”

“什…”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束刺眼的灯光穿透了后窗玻璃，照到我脸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立香，立香！！快出来！！！”

“呜—————！”

一阵尖锐的汽笛声划破夜宵，就跟死神的丧钟一般。

“立香，不！！！”

大脑一片空白，这巨大的噪音吞没了海伦娜小姐的声音，也贯穿了我的灵魂。

我所能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海伦娜惊恐万分的脸。

她打开车门，向我伸出手。

求生的本能让我努力朝外挪动身躯，可冻僵的躯体却在这时候不听我的指挥了。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不断迫近的灯光。

已经来不及了。

==========

好险。

在刚才的情况下，横向躲避一定是躲不过去了，幸亏有海伦娜和「圣雄」的魔力，我积攒了足够多的结晶在脚下，发出的冲击力足以让我上升到足够的高度，到达车顶的安全区域。

好了，现在这个废铁真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往前飞着，而前面已经到我刚才准备好的“雷区”了，只要再等几秒，当火车完全在雷区之上时就可以引爆了。

等等，如果我想这样引爆地面上的结晶，会不会连车带人一起掀翻到深渊里？那我岂不是要栽在自己手上了？

问题应该不大，与其说相信自己的魔力结晶，我更相信我的对手身为Artisan的素养。况且我还有的选择吗？错过这个机会可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

要到了！

就是现在！

“Quantum Explosion！”

火车底部发出闷响，紧接着传来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

整个车身似乎被震的弹跳了一下，我俯下身子紧紧贴在车顶上，避免自己受到两旁火焰的影响，或者更糟的，被甩出车顶。

在爆炸声散去的同时，我能清晰地听到尖厉的金属摩擦声，这一定是因为我成功破坏了火车的底盘，车轮在被卡在底盘和地面的中间无法动弹而产生的噪音。

火车也开始慢慢减速了。

哼，易如反掌。


我跳下车身走到正面，车前的探照灯闪烁了两下，然后便熄灭了，仿佛在告诉我它已经死了一样。

……

这么容易？

这也太顺利了，不，不可能。

我走上前把手按在车头上，试着感觉车体内部的能量。

没错，它还没有完全“死去”，我能感受到它的「心脏」仍在运转着，把能量输送到车身的每一个部位，只不过…

“Hohohohostile resisistances detected.”

“Severe damage dededetected.”

“Rebooooting system.”

“Initiaaaating emergency protocol.”

核心引擎的魔力反应消失了，但很快又从其内部侦测到微弱的反应。

没错，正如刚才它自己所说，它正在重启。

“Restarting all systems now.”

有点不太妙啊，我自身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来制作魔力结晶了，只能借用…

等等。

海伦娜…「圣雄凭依」的魔力通路被关闭了？

怎么回事…？

我感受到一阵恶寒。


“All systems online.”

只听“噔”的一声，大功率的车前灯再次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挡住这巨大的光芒。

“Steam network connected.”

“Synchronizing battle records.”

“Activating cloak mode.”

炉心的魔力反应…消失了？

这…不，海伦娜，立香，我得赶快回到他们身边。

不，不，我怎么这么蠢！

“……”

“……”

“……”

“Initiating pseudo noble phantasm.”

不…

“海伦娜！立香！！！”


“立香！！不…立香…快出来…”

可是，那位年轻的御主就这样趴在后座上，只剩那无神空洞的双眼在注视着我，他颤抖着伸出的臂膀很快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可恶，我太大意了。

一直在全神贯注为马克思维持契约的魔力通道，为他补给魔力，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火车已经慢慢靠近我们到如此近的距离了。

那个Artisan能同时命令多个这种阶级的「工具」吗？

还是说，和普朗克交战的那个火车已经被摧毁了，因此他启动了备用方案？

无论如何，看来我们都是中计了，即使我在全神贯注为马克思提供魔力，像刚才那样如此巨大的魔力我一定是能感受到的。

我记得刚才它好像说了什么？

“Cloak mode吗？”

…潜行模式？不…不对，如果这是真的！这个「潜行模式」已经完全可以媲美Assassin职阶的「气息遮断」了！那个Artisan能为自己的「工具」做到如此水平的改进吗？！这怎么可能？！

……

不，我该说，不愧是你，这确实是你应有的水平。

是我们太过于轻敌了。

是我，太过于轻敌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放手一搏了，至少说，我要保护好御主，这是我作为一个从者的义务，也是我答应马克思的承诺。

“「Voice of the Silence！」”

“立香，快…快站起来…立香！！”

光柱从天而降，紧紧把整个火车头包裹在其中，我能明显感受到「沉默之音」牢牢地卡住了火车。

“哼…下面要做的就是加固…”

可只过了一秒，火车就把整个光墙撞成了尘埃，冲了出来，朝着我们的位置冲了过来，就像…一头暴怒的犀牛一般。

什么…怎么可能…

“不！！”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以这样的结局结束啊！”

我在心里呐喊着。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不会！

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不，不会，不会，不会！！

立香，我会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火车的灯光愈发接近了，我深吸一口气。

“Reveal！”

冷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距离碰撞还有些许时间，只要能成功咏唱出「伊西斯的真容」，就还有机会挡住它。

该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诅咒过我宝具的咒文，真的是太长了！

不过我坚信着…

「Let me unveil your true nature,

圣雄…

The soul of this book.

一定会…

Release the gift from The mahatma!

一定会及时赶上！

Isis Unveiled!」

……

……

……

“成功了，成功了…”

“立香…快站起来，立香！！”

“御主！！！”

==========

……

“立香，立香！！”

啊，海伦娜小姐，她呼唤着我啊。

我还没有死吗？

奇怪，那个火车，应该已经把我碾成粉末才对啊…

书…巨大的书？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这…这是？

“御主！！！”

海伦娜小姐的这一声嘶吼，让我的意识猛的清醒了。

我艰难地爬出车外，摔倒在车旁的冰面上。

“好疼…”

“立香，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努力支起身子。

海伦娜小姐展开了她的宝具「伊西斯的真容」，那本巨大的书死死地卡住了火车头的前端，尽管车头的一部分已经穿过了宝具，但车轮在空转着，整个车身无法突破海伦娜宝具的阻挡。

“我还好，只是已经…感觉冻僵了。”

“来，握住我的手。”

我颤颤巍巍地触碰到了海伦娜小姐的手，顷刻间，一阵暖流贯穿了我的躯体。我整个人顿时苏醒了过来。

“太好了，立香…马克思那里成功击退了另外一个「工具」，因此我有富余的魔力可以给你……给你…”

海伦娜小姐低下头，用自己的臂膀擦了擦眼角。

“我们暂时安全了，放心地交给我吧。”

“感谢圣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御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我…”

海伦娜说着说着，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臂膀，得到海伦娜的魔力后，整个人就跟重生了一样。

我站到海伦娜小姐身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帮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

“谢谢你。”

这一幕让我觉得有一些似曾相识。

玛修…

“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一次难关的，海伦娜小姐。”

对，这一次也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嗯。”

只要挡住这个火车，耗尽它的魔力，再等普朗克先生过来，就没事了。

……

……

火车的车轮突然停止了转动。

是魔力耗尽了吗？

海伦娜小姐转过头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先不要收回宝具…”

话音刚落，之前听到的那…金属感十足的合成音，又开始说话了。

“Hostile Noble phantasm detected.

Emergency mode activated.

Initiating Pseudo noble phantasm

Concentrating all energy/mana into main engine core.

Executing PNP…

Activating...

Activating…

Activating…

Activated.

PNP Code Name: 「Kinetic Overload」now online.”

“这是…什么？”

海伦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惊慌了起来。

“不，立香，快走！”

“不，不，不！！！！”

不知怎么回事，海伦娜小姐一下子将我推开，展开了「沉默之音」那金黄色的光墙，可就在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火车…

刚刚还被死死卡在「伊西斯的真容」之间不能动弹的火车，理论上已经被剥离掉绝大多数魔力的火车头…

就在一瞬间，直接贯穿了海伦娜的「宝具」，那本巨大的灵体之书。

直接贯穿了「沉默之音」，这是海伦娜阻挡火车的最后防线。

就在一瞬间…

从海伦娜的身上碾了过去。

一瞬间。

“海…海伦娜…？”

“海伦娜…？”

“不……不…！！！”

“啊！！！！！！！”


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礼物，海伦娜。

「动能过载·Kinetic Overload」模式能抽离系统内的绝大多数魔力和能量，将其传输到位于中心部位的引擎核心，直接为主引擎提供一次爆发性加速。

根据EPA提供的数据，你的宝具「伊西斯的真容」能够剥离掉绝大多数处于物体表面和浅层的魔力。因此，启动「动能过载」模式之后，机体表层的魔力会被抽调到机体的核心，核心被厚重的魔力屏蔽层保护着，你的宝具无法触及。

很可惜，你先前和EACE的交手，暴露了你的宝具「伊西斯的真容」的致命缺陷，那就是，它仅可以剥离掉魔力。我唯一的担忧就是魔力屏蔽层的效率，不过看起来你的宝具也并不能穿透这一屏蔽层对核心内部造成影响。

我和达尔文都很明白，你的魔力防御水平，在英灵中绝对是数一数二。若不是那个年轻人感受到了EACE的异常，提醒了你，你现在也不可能站在南极这片土地上。

而你…

我们知道你的弱点，其中之一，就是你的自信，也可以说是盲目的自信。

我和达尔文都承认，对于现代魔术的研究之深，对魔力的掌控之精妙，说实话，这些魔术素养远超我们的预期。

但这既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盲区。

身为Cerebrater的你，身为伟大灵魂的代言人，毫无疑问，你对魔术的敏感度可以说到了顶尖的水平。但是与此同时，你对魔术在这世界上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能量」，却毫不了解。

这也跟你的生平有关，我们都知道你对科学态度，你有多么嗤之以鼻。

“那些科学的事情，与我无关啦。”

我只是没想到，只给蒸汽机加装一个魔力屏蔽装置，在我看来仅仅能达到C阶级的「气息遮断」，就能成功瞒过你那高超的魔力探知技巧。

我该怎么说呢？你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我们了？

希望你再次回归英灵座之后，我们这次的交手，能让你再学到点东西。

不要再当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了，海伦娜·布拉瓦茨基，该面对现实的时候，就面对现实吧。


“海……”

我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她的名字。

却发不出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

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海……啊………”

金色的，粉尘般的光芒从火车头的底部冉冉升起，飘向空中。

我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经历过那些特异点的我，告别了无数的英灵和朋友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些飘向天际的光点。

“海……海…………”

可是，每一次。

每一次。

每一次…

每一次……

我都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做好面对这光芒的准备。

每一次，我都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

更何况…

“可恶…”

我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却仍然喊不出口。

这一切真的来的太快了。

这一切都和我以往的经历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特异点吗？

这就是孤立无援的感觉吗？

我真的能拯救这样的特异点吗？

我真的…

我曾义无反顾。

我曾无比自信。

可现在。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伸出手，连抓住那飘渺的灵魂，都做不到。

“啊……”

“啊！！！！！！！”

==========

火车从海伦娜原本站着的位置缓缓开过，在那之下，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了。

“Succeed to eliminate main target.”

“Name：Helena Blavatsky.”

“Sychronizing battle record.”

“……”

“……”

“……”

“Target required.”

“Searching…”

面前的机械毫无感情地读出这些语句，毫无感情地继续向前推进，搜寻着下一个猎物，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立香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却仍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远处，另一辆已经启动了「动能过载」模式的火车，也在搜寻着马克思•普朗克的踪迹。在它们的魔力传感器上，马克思·普朗克似乎失踪了。

“不…不……”

那些无情的机械无视了立香的存在，从他们的车旁离开了，前往南极寒夜的深处，继续搜寻着。

而立香，就这样坐在那里，嗫嚅着。


“立香。”

一双手搭在立香的肩上，立香却没有任何反应。

“……海…海伦…”

立香仍旧呆呆地望着面前，刚才海伦娜小姐站立的地方，展开宝具保护他的地方。

立香的脑中仍然回荡着海伦娜最后的那一幕。

一直自信、无畏地面对一切挑战的海伦娜。

明明刚刚还在一起努力着，一起相信着。

确信着。

直到……

那一瞬间，她似乎转过头在看着他，微笑着。

好像在说着什么。

只不过下一秒，她就被一阵耀眼的白光所吞没了。


“这样啊。”

“普朗克先生？是你吗，你还活着。”

立香转过头，空洞的双眼无神地看着普朗克。

脸颊上的泪水也已经在南极的寒风中化作冰锥。

“太好了。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听着，立香，那两辆火车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我们得走了。”

“走，走去哪？”

“……”

“我们是无法击败他们的，我不行，海伦娜小姐也不行。”

“我可以。”

立香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做呢，连海伦娜小姐那样的宝具都做不到。”

“我知道我能做到，立香，相信我。”

“是吗，我也曾这样相信过海伦娜小姐。就在前一秒，我还在和她一起并肩作战。就……”

普朗克蹲了下来，闭上眼睛，汇集着魔力。

只几秒钟时间，另一块和之前一样的水晶就出现在普朗克的手上。

“来，抱着这个，它的魔力能帮助你抵御寒冷。”

“谢谢…”

“不用谢。”

尖锐的汽笛声再次透过寒风传了过来。

“看来它们已经找到我了。”

普朗克刚准备站起身，却被立香拉住了裤脚。

“别去…”

“听着，立香。”

“海伦娜的死，也许是必然的，我隐隐约约有这样一种感觉。”

“什么…？”

“我们的对手…他们一直在研究她，研究她的能力。也许通过上一次海伦娜和艾妮阿克的交手，他们解析了海伦娜的宝具，研究了她的弱点，那位改变人类命运的Artisan才能制作出针对海伦娜的专用武器。”

“怎么会…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和你经历的别的特异点不一样，立香。我们的对手…都是非常有才华的科学家。他们的思维和那些只知道战斗、信仰、荣耀的战士们不一样，和那些钻研魔术、神器、传说的魔术师也不一样。”

“啊…”

“我也是科学家，因此我可以理解他们。我们最应以为傲的…是我们的理性、逻辑思维和创造力。我们不会和神话做硬碰硬的决斗，我们会观察，会分析，会学习，会改进。”

“嗯。”

“尤其是Artisan职介的英灵，他们有着无比的创造力，与此同时，他们也有着严谨认真面对一切的态度，他们愿意接受事实，也愿意做出改变。这是近代史的人类最伟大的地方，也是人类最终征服了自然，科学最终征服了神话的原因。”

“这和你之前经历的特异点不一样，立香。”

“普朗克先生…”

“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也愿意做出改变。为了胜利，为了拯救我们的世界，也为了给海伦娜小姐复仇。”

“相信我，立香。”

==========

“届时，我们就自由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啊，海伦娜•布拉瓦茨基。

我本来还想着…能在这故事的终章，能和你一起回归英灵座呢。


在触碰那机械的时间里，我似乎理解了我的使命，尽管这种感觉十分模糊。

能量、魔力…虽然对你而言，魔力和能量是两种不一样的存在，虽然对你而言，这也是你最终会失败的原因。

可对我而言，它们是一样的。

能量的根源即是量子，魔力和能量二者等价。

在我的灵基上，二者回归本一。


汽笛声愈发接近了，而这一次，理解了这些的我并不再会去躲避了。

“能量和魔力，二者是同源的。”

这一次，就由我来保护我们的御主吧。


当一个见证人，一位保护者，也是一位协助者。

来了，我看到了。

那束穿越寒夜的光。

那象征着冰冷死亡的光。

这一次，我将无所畏惧，因为我理解了它们，也理解了自己。

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很抱歉，海伦娜，我没能赶在灾难发生之前理解这一切。

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或者说…这是历史走向的写照呢？

==========

普朗克先生的身影被火车的光芒所吞没，显得那样的单薄。

而他仍然屹立着，似乎并没有感到恐惧。

风起了，在呼啸的寒风中，在尖锐的噪音中，我听到了。

他冷静，而又充满自信喊出的那句话。

「Quantum Unification.」

「量子归一」

……

冲天的火光再次淹没了他。

我不由得举起手挡住眼睛，却又留出一条缝。

我害怕着，在失去海伦娜小姐之后，再失去另一位信任的同伴。

至少说，再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爆炸声震耳欲聋。

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而眼睛因为直视着强光，有些眩目。

可我仍然凝视着那个方向，那个身影的位置。

即使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秒。

两秒。

三秒。

……

尽管只有几秒钟时间，却让我感觉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我焦急地等待着。

甚至感觉下一秒，眼泪就会再次不受控制的流出。

只要…

“立香，我们一起去地球之眼吧。”

再次听到他的嗓音。

“来，站起来。”

“我做到了。”


从对岸的冰原驱车前往「地球之眼」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立香一直低着头，双目无神。

普朗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立香，他也不知道上一次立香经历这种情况的时候——也就是艾妮阿克将仍是人类的他杀死的时候，只能无助旁观的立香经历了什么样的感情波动。

“……”


穿越了两山之间的山谷，再次登上山坡之后，两人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我们到了。”

「地球之眼」主入口就在面前了，立香认得这个地方，那是他旅途的起点。

但他只是僵硬地下了车，默默跟在普朗克身后。

“你认识路吗？”

在廊灯的照耀下，淡蓝色的墙壁反射出一种寒冷的光芒。这熟悉的墙纸本应给立香带来温暖和慰藉，但…

不由自主地，立香走到墙边，轻轻抚摸着墙壁。

此处的一砖一瓦，都和立香记忆中的迦勒底一模一样。

他并不感到惊讶，并没有对这异常的相似感而感到惊讶。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感到惊讶了，他甚至感觉，海伦娜…说不定是命运的安排。

而自己，又在这命运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一个人不顾一切，不顾后果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曾经的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坚信着自己能像往常一样拯救另一个世界，即使没有迦勒底的协助，即使没有「家」，没有「家人」。

可这一次，现实狠狠地给了立香一记重拳。

「地球之眼」，「迦勒底」。

这极为相似的场景让立香有点恍惚，仿佛在下一个拐角，他就能看到那些吵吵嚷嚷的英灵们。

那些已经成为他的「家人」的英灵们。

慈祥善良的圣女们。

桀骜不驯的王们。

潇洒帅气的骑士们。

豪爽大气的战士们。

放荡不羁的船长们。

古灵精怪的女神们。

为迦勒底的正常运转而努力工作的达芬奇和福尔摩斯。

一直喊着他“前辈”的，一直关心着他，一直奉献着自己的玛修。

以及，总是站在爱迪生和特斯拉之间，为两人的争吵寻得一个平衡点的那位…海伦娜小姐。

海伦娜。

“……”

“立香？你还好吗？”

“……”

“立香？”

“啊？”

沉浸在回忆中的立香被普朗克所唤醒，普朗克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

“右边。”

“听着…海伦娜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立香摇了摇头。

“不，有一点是我必须要承认的，那就是我的无能。”

“你和英灵不一样，立香。尽管我很不愿这么说…不过，暂时的你还仅仅是一名人类，这是事实。无论是你的躯体、魔力还是思维，暂时而言都达不到英灵这个高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还需要我这样的普通人来作为他们的御主呢？”

立香靠着墙，低下头。

“我…我……”

“我也是前不久才成为这种非凡的存在，因此我可大概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我们也曾是人类，立香。纵使成为英灵，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至少，在我，和海伦娜的内心深处，我们都仍然保留着人性的那一部分。”

“已经经历了死亡的我们，再次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或者说，被世界再次召唤到人间，担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这样的事情即使对英灵而言，也是十分沉重的。”

“在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她一定也曾一度失去目标，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里游荡着。”

“每个人都需要陪伴，都需要理解，立香。很多人都需要一个存在的意义，然而时过境迁，许多英灵们已经无法完成他们生前的夙愿，无法弥补他们生前的遗憾。有着非凡能力的他们，需要一个拿起剑，再次去战斗，再次去奉献的理由。”

“而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你给予了我们战斗的理由，指引了我们的方向。更重要的是，你理解我们，也为我们分担了痛苦和遗憾。”

普朗克拍了拍立香的肩膀。

“士为知己者死。”

“普朗克先生…你…”

“当然，我会为了达到你的目标而努力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因为这也是我的目标。别忘了，这仍然是属于我的时代，我仍然有机会去弥补我生前的遗憾。”

“振作起来！小伙子。如果海伦娜还活着，她也一定希望我们能收拾好心情继续前进吧？嗯？对不对？”

“况且，等拯救了这个世界，在你的家乡不是还有另一位海伦娜小姐吗？等这一切结束了，去找她好好聊聊吧，她就算不知情，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立香转过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谢谢你，普朗克先生。”

“让我们去为海伦娜小姐复仇吧。”


「地球之眼」管制室层。

“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这一次他并没有遮蔽自己的气息。”

“那边，右转就是管制室，「迦勒底亚斯」…不，「浑天仪」应该就在那里。”

“也就是说，他也在那。”

普朗克先生紧握双拳，在他的掌心已经浓缩好了一些能量极高的水晶，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管制室门口的墙壁上，映照着浑天仪那昏红的灯光。这一幕对立香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在每一次拯救世界的旅程启航前，这是他必然所看到的场景。

“准备好了吗，立香？”

立香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了管制室的大门。

管制室里已空无一人，除了一位留着长发、穿着礼服、戴着礼帽的男人。

雷夫教授。

看到这个背影的第一眼，立香的脑海中就闪过了这个人的身影，和他所作所为的一切。

他正面朝着「浑天仪」，并没有对两者的到来作出任何回应，只是看着面前这颗鲜红的球体，默默地看着，微笑地看着。和巨大的球体比起来，他的身躯实在是微不足道，但…

两人均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男人的，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无与伦比的威严。

普朗克知道，他才是自己如今成就的奠基人。

“在我现界以来所有的发明中，这，是我最为感到骄傲的一项。在它面前，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暗淡无光。”

“「浑天仪」，位于「地球之眼」的正中心，也是名副其实的核心。没有这「浑天仪」的存在，整个「地球之眼」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可命运从来不缺讽刺，我最为珍视的掌上明珠，在历经三十余年之后，在完工的那一天，对着我宣告了我们的失败，和其所带来的灾难。”

“异乡的御主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这不详的红色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缓缓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入口处的两人，脱帽、行礼。

“初次见面，在下詹姆斯·瓦特，也是这「浑天仪」、「先知」、「星际信使」…以及整座「地球之眼」的总设计师。”

“欢迎来到我们的时间轴，异乡的御主。”


立香的双手在颤抖着。

不知为什么，明明面前这个男人的样貌唤起了他对雷夫的回忆，明明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杀害海伦娜的凶手，明明自己应该憎恨这个人，明明自己应该对这个人的存在充满怒火。

但…立香却没有办法对这个人产生厌恶感，相反，他在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他无法解释这种感情，他也无法辨别那种熟悉的气息究竟来源于什么，可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位英灵…

一定也是为了某种正义而战。

普朗克看着立香，也对御主这种矛盾的表情感到十分诧异，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妙。

“我该从何讲起呢？异乡的御主，你想先听哪个部分？”

瓦特面对沉默的两人，主动询问道。

语气十分柔和，没有任何敌意，就好像教导学生的老师一样。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回应，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瓦特看。

瓦特摊开双手表示无奈，继续说道。

“那就先来说说你吧，异乡的御主。你会到这个世界来，是因为有人警告了你，而且毫无疑问，他们正是在「地球之眼」工作的科学家，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先前，ENIAC截获了一段由「星际信使」发出的数据，该数据被很巧妙地加了密，即使是ENIAC也无法解析。我们推测加密方式跟时间轴有关，只有处在特定时间轴的接收方才能够解析该段数据的具体内容。”

“在那之后不久，为了消除海伦娜干扰我们计划的可能，我们对魔术协会放出风声，告诉他们我们将会袭击剑桥大学。在这里我要先道个歉，有一件事情的确是我的失职，那就是有关ENIAC的人性。”

“我们本不希望ENIAC造成那么严重的破坏，但她的思维水平仍然处于小孩子的阶段，而且…我对于她对人类有那么强烈的憎恨也感到非常吃惊，这是我不理解也无法研究透彻的难题——但我会努力去解决。”

“我们先前在暗中铲除的那些商人、政客和军官，基本上都来自可能对我们的计划产生阻碍的势力。这一点我很抱歉，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那些人必然会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况且…”

“他们的背后沾染的鲜血也不比我们少，在他们光鲜灿烂的外表之下，有的只是腐朽和糜烂——来自另一个时间轴，另一个未来的你，一定知道在不久的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吧？战争即将到来，世界将会燃烧。”

“你还很年轻，而你身旁的这位科学家，马克思·普朗克，也是长年累月在象牙塔里待着的人——在你仍在家乡的时候，你一直都想逃避。”

瓦特低下头，苦笑一声。

“看到外面那些无时无刻不往天空排放浓烟的工厂吗？我们家乡的空气真的是一年比一年脏，你们又对那些烟雾粉尘的危害了解多少？你们对战争工厂产出的，专门用来夺取性命的新式武器又了解多少？而那些只是表象而已！在这浓烟的背后，是资本、寡头、政治等等等等一系列腐烂生蛆的东西！”

“你们真的以为，仅仅凭着法律，凭着正义，凭着良心就能阻止这些吗？在英国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在德国发生的那一切，正如病毒一般慢慢侵蚀着整个世界。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在逐渐走向，或者被迫被卷入这一深渊，你们看的到吗？！你们知道吗？你们只不过是在坐井观天罢了！”

“看看这颗鲜红的球吧！”

“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地球在未来变成这幅模样……难道真的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吗？不可能吗？嗯！？”

瓦特突然情绪激动，吼了出来。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

“在我发明蒸汽机之前，世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的大地之上，还有蓝色的天空。”

“那时的纷争之下，还有重生的希望。”

“那时我们在想，如果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就改变我们自己，为了达到这一步，我们才需要海伦娜的帮助——可她失败了，她背弃了我们。”

瓦特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本以为我们是同一战线的，当我们得知你的存在，我们就想寻求你的帮助。但海伦娜的存在已经先入为主地影响了你，不是吗？现在的你一定已经恨透我们了。”

“关于海伦娜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不过事已至此，这一切也是她咎由自取。”

“有一个事实希望你能够认清，年轻的御主。海伦娜死于她自己的自大，以及对她所不了解之物的鄙夷。我和达尔文都非常敬重伟大灵魂，或者说是「圣雄」，我们对我们所不了解的事物怀有敬畏之心，因为我们是科学家。普朗克先生一定理解我所表达的意思。”

“而她，说得不好听点，她就是个神棍罢了，她的言行举止充满了对科学的不屑，而这种不屑来源于对自己信仰的盲目崇拜，和对自身能力的过度自信。尽管她表面上并没有这样表现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历史上真实的海伦娜，就是这样的人。”

“很可惜，在成为英灵之后，她仍旧还是老样子。当然，我们尊重她在神智学领域的成就，我们邀请她在她熟知的领域进行工作，可她仍然还是失败了。失败之后的她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伦敦的街头，清除着自己产下的祸患——我是不是该说她是良心发现？”

立香和普朗克只能一直保持着沉默。

立香表面上似乎还能保持冷静，可他的双手在颤抖着，内心在挣扎着。

“倒是你，马克思•普朗克，先前，你的出现确实让我感到了一丝突兀，可我现在明白了，你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吗？我自己都还一头雾水呢，你就想明白了吗？”

“这是逻辑分析，普朗克先生。当然，不了解达尔文计划的你自然形成不了完整的逻辑链…我得说，「抑止力」确实给我们派来了一位最棘手的对手，就是你，马克思•普朗克。”

“那是你的宝具吧，「量子归一 • Quantum Unification」，和海伦娜的宝具「伊西斯的真容 • Isis Unveiled」相反，你的宝具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剥离掉蒸汽机的能量，将这些能量化为己有…我得说，这个能力确实非常棘手，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你做好回归英灵座的心理准备了吗？”

“不不不，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为了完成人类的「第三进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也是我亲自来到南极的重要原因——可不仅仅是阻止你们。更何况，那位年轻的御主，现在似乎已经失去斗志了。况且…说不定在未来的某天，我们会成为盟友。”

的确，在听了瓦特这样的一番话之后，立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瓦特了。

已经没有仇恨和愤怒的理由了。

为海伦娜复仇？在拯救世界这一绝对正义的理由面前，这种想法未免过于肤浅可笑。

“「第一进化」，人类向人类的进化，是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进化，为了适应？”

“适应，为了生存。一切的灾难都是人类直接或是间接所亲手创造的。诚然，天灾固然存在，可足以毁灭人类命运的天灾，一定是人类亲手创造的，我相信你们一定理解我的话。”

“我们已经看到了末世的景象。”

“我们无法观测在那之后世界的样貌，这让我们感到恐慌，也迫使我们加速了我们的进程。然而，即使我们能够挺过这一次灾难，可下一次呢？再下次呢？历史已经证明了，人类是无法净化存在于他们本性之中的罪恶的——贪婪，只要人类存在着，这些灾难必将再次重演，届时…”

“这是我们所犯下的错，我们必须去纠正，这是我们的责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人类必须能作为一个种群，延续下去。”

“既然海伦娜已经回归英灵座，那么第一进化到目前为止也已经宣告破产——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达尔文仍在继续他的研究。为此，完善「第二进化」，启动「第三进化」，就是达到我们的目标所必须做到的事情，是我今后的使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由我们之口说出来，听上去或许很讽刺。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可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为什么我们会成为世界的敌人呢？尽管达尔文已经预见到这样的可能性，但我仍然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真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即使被许多人所反对，即使成了世界的敌人。我也会为了赎罪，为了拯救人类而继续奋斗。”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很多悲剧，这也是人类作为一个拥有智慧的物种所必然导致的结果。因此，人类在「第一进化」的过程中，我希望达尔文能对他们加以限制，不能让完成进化的人滥用自己的能力。”

“「第二进化」，机械向人类的进化，为达到「第三进化」的目标，这一步是必须的。尽管小的瑕疵仍然存在，但Project ENIAC在大体上已经获得成功，灵魂和机械的兼容在理论上已经可行，下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第三进化」，人类向机械的进化，以达到人类的永续存在。”

“届时，一切纷争，都将失去意义。”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普朗克，年轻的御主。”

“我本是来摧毁「地球之眼」的，虽然这项工程耗费了我不少的心血，可要是它的能力落入了某些人的手中，那这个世界的灭亡可就会加速了——不用担心，普朗克先生，那些科学家都已经安全撤离了。”

“我相信着，你们——至少是那个年轻的御主，永远是站在正义和和平的一边。因此，我将会把「地球之眼」留给你们。在你们亲眼目睹那末世景象之后，由你们来决定它的命运吧。”

“尽管我们对于所谓正义的定义不尽相同。”

“不要误会，战争正在悄然接近，世界即将被阴影所笼罩。所谓的荣耀全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在这人类亲手创造的灾难之下，没有人会是战争的胜利者。”

“而我们即使成为了英灵，即使我们也正在努力，恐怕仍然无力阻止这一即将到来的灾难，这一彻彻底底的人祸，但我们仍然会去尝试。而在这过程中，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能牺牲小部分人来避免战争，我们是绝对会去尝试。”

瓦特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不知道存不存在一劳永逸的方法，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人类拥有挺过末世的能力。”

“因此，如果你执意要阻碍我们的计划，那我们必将与你为敌，异乡的御主。”

“那么，再见了。希望我们再次相见之时，我们能成为盟友，成为伙伴。”

一阵汽笛声响起，管制室的边门通道打开了，一辆小型的火车缓缓开到瓦特的身边。

瓦特回首行了礼，登上火车，就这样离开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要为海伦娜报仇的立香，就这样目送着瓦特——他所应该视作仇敌的那个人，随着火车平稳的运行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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