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文为原创文，百合向。
本文中包含的部分人物在我的旧作里有登场，设定基本上相同，但如果有细节上的冲突，以本文为准。不过如果并不了解相关设定，也无伤大雅，
本文的叙述顺序多以主角情感变化过程排列而非时间顺序，因此时间轴并不很清晰，情节上也存在着一些作者刻意的引导和误导，且存在大量引用部分，请谨慎食用。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看得开心。
本文中引用的引用内容分别来自两部艺术作品，分别是《苏幕遮·燎沉香》（周邦彦）和《蝴蝶夫人》（贾科莫·普契尼）。
以上。

【一】

地铁车厢里很干净，带着些微空气清新剂的气味，似乎是为了呼应这样的氛围一般，坐车的人也很少。
林夕语的对面坐着几个少女，看起来是中学生，但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下午三点的地铁里。她的身侧则是两位稍成熟些的女孩子，正小声地谈论着家乡的木棉。从不经意间瞥到的暧昧姿态来看，她们的关系显然十分亲密。
她没来由地感到疲惫，于是稍稍仰起头，让自己更深地靠在座椅上，即使它又凉又硬。

她想稍稍打个盹，却找不到一个可供依靠的肩膀。

……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但总有些人再也回不到心中的故乡。

……

“真没想到，瓦尔莱斯家的大小姐会和我一起坐地铁呢。”看着身边这位身着西装的金发美人，林夕语只觉得她与地铁里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的芸芸众生格格不入，“我还以为你会开你家的跑车，或者干脆调用你的私人直升机。”
“我喜欢轨道交通，虽然效率和舒适度都不尽人意。”菲莉尔解释道，“我和哈尔是也在火车上认识的。”
“我还以为你们的相遇会更像小说情节……”林夕语小声念叨着，“比如说，小贼溜进富有又美丽的女主人家里想要劫财劫色，谁知道这位女主人却早有准备……”
“这情节听起来比维多利亚地下小说还糟糕。”菲莉尔淡淡地评价着，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被冒犯到的不悦感，“明明那时候是她占了我很多便宜。”
“我觉得她被你占了很多便宜还差不多……绝对是你比较主动吧，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你和她待在同一个床上是什么结果。”带着一种常见的八卦语气，林夕语看向菲莉尔，“难道是我想错了？你其实是……”
“不可能。只要我清醒，她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但这本身就算是我被占了便宜。”菲莉尔不紧不慢地说着与她优雅的外表略显不符的话语，表情依然是那么沉静，“在她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身上花这么多时间，她总是给我找麻烦。”
“还真是大小姐会说出来的话。”其实现在菲莉尔已经不算是大小姐了，林夕语这么叫她只不过是习惯罢了，一如菲莉尔和赫尔辛都习惯于叫她“小姐”。继承了家业的菲莉尔如今是瓦尔莱斯家的家主，家族旗下遍布整个欧洲的庞大企业集团的控制权也已经移交给了她。
她可能是全欧洲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
也许这也是她能接纳自己这样的异类的原因吧。
林夕语想得出神，再回过神来竟有些疲倦，她顺势靠上身旁人的肩膀，对方显然察觉到了，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再靠紧一点，她闭上眼，友人熨帖地对她说：
“安心睡吧，到站我会叫你。”
轻柔的呼吸声自肩头传来，菲莉尔轻轻哼起了小调。那是某部歌剧中的一节。林夕语很喜欢这部歌剧，但菲莉尔不知其中缘由。

……

“她令人着迷。
她似画中美人，
忽然间活生生离开画面。
她如蝴蝶般翩翩飞舞，又以优雅的姿势落下。
是狂热促使我向她扑去。“

女人跪坐在地上歌唱着，歌声中饱含的深情让人毫不怀疑她想借此对某个人传达心意。

但她的面前是一堵墙。

“……哪怕会把她的翅膀折断。”
女人没有接着唱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

“A组，收到请回复。目前进展如何？”
“收到。”带着防毒面具的女人注视着眼前已然不省人事的少女——林夕语正深深地靠坐在座椅上，身子绵软无力。她的双眼半睁着，纤长的睫毛下，浑浊的灰色月牙缓慢地巡游在白色海洋中，因为头部的后仰姿势而张得很大的小嘴边，已经挂上了长长的银线，不知为何。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满足，也许正做着美梦。女人在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指在林夕语的眼睫上轻轻刮了几下，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便顺手为她合上了眼睛，然后对着通讯器做出报告：“对目标的无力化处理已完成，效果良好。”本是冷彻的声线在防毒面具的阻隔下变得嘶哑，所幸她们所使用的无线电通讯器音质损耗小，这使得她的上司得以较为轻松地辨析她的声音。
“立即进行回收。”作出简短的指示后，通讯器里归于沉寂。
“明白。”女人放下通讯设备，环视车厢。
车厢里很安静，仅能听见舒缓的睡眠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坐车的女孩子们都东倒西歪地靠在座椅上，紧闭着眼，表情放松，睡得很香甜。若是她们还醒着的话，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夺路而逃——不知通过了何种手段，这节地铁车厢早已与列车脱离了关系，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此时它置身于空旷荒野之上，而几个全身包裹在厚实防护服中、脸上带着漆黑的防毒面具的人形正逐个检查着乘客们的状态——可惜，翻开沉重的眼睑显露出的一双双失神上翻的眼睛表明，她们正深深地沉溺在甜蜜的梦乡里，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你们做好善后准备，目标由我回收。”女人对下属做出指示后，再次把目光放回沉睡中的林夕语身上。她的五官清丽，身材匀称但不过分突出，纤细玲珑，虽谈不上娇小但也不算高挑，恰到好处。具有浓郁亚洲风格的一位美人儿。她简短地对目标的外貌做出了评价，然后在几个搬运目标的方案中选择了一个颇具情调的，起码，是有人觉得颇具情调的方案。她稍稍放低身位，一只手臂垫在林夕语被牛仔布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上，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腋下，然后双臂发力将她打横抱起。即使穿着宽松的T恤，女孩的身体还是若有若无地传达着“纤弱感”，而当她抱起林夕语时，相较预想中的情况更加轻盈的躯体也加重了这种感觉。或许是受到了这种感觉的影响，一向干练的女人也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帮助怀里的林夕语调整到合适的姿势，仿佛对待某种易碎的工艺品般小心。女孩线条优美的娇躯就这样安稳地蜷缩在她的怀里，没有得到支撑的头无力地向后仰起，一头黑发如墨水般流泻而下。女人就这样抱着林夕语，穿过为她让开道路的下属们，走向敞开的车厢门。林夕语的小脑袋和白皙纤细的肢体一起随着女人的步伐有规律地轻轻晃动着，在无知无觉间表现出无意识少女柔弱无助的美感。

……

“在晴朗的一天，
我们看见遥远的海面升起一缕轻烟。
那里有船会出现。
是只白色的军舰，缓缓地开进港湾。
跟着传来礼炮轰鸣。
你看见了吗？他正赶来和我相见。“

……

“晚上好，魔女。睡得还好吗？”半梦半醒间，女人戏谑的声音传入耳畔，就像是打开了隐藏在潜意识里的开关一样，某个词语把她脑内朦朦胧胧的睡意一扫而空。
知觉回归身体，她立马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似乎是金属制成的大床上，身上一丝不挂，四肢、腰部、颈部全被硬质的环形拘束装置固定在冰凉的床板上。或许是忌惮着某个她所不愿承认的身份，对方还特别关照了她的手指——她的十指全部被小金属环紧紧扣住，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她稍稍作了个回忆，发现自己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坐着地铁到处乱逛的时候……但无需多言，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因为平躺的缘故，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正对着天花板上耀眼的顶灯，即使她本能地立即偏过头看向身侧，但沉浸在黑暗中已久的眼睛还是被灯光晃得睁不开。
“灯太亮了吗？不好意思，我太想了解你的身体了，你身上的每个毛孔我都想看清楚啊……魔女。”周遭的光线黯淡下来，变成了柔和的黄光，林夕语也得以看清楚身边的情况——纯白的四壁，排列着形形色色药品的药品架，床边码放着手术工具的工作台，以及堆放在旁边的几本她曾见过的神秘学古籍……她意识到自己正被囚禁在一间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里，而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正背对着工作台上摆弄着什么东西。看到这里，她基本明白了情况。
“你每叫一句魔女，在我离开这里之前玩弄你的方法就会多一种。”她冷冷地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觉得对方确实可以算作一位美人——被随意束起的栗色马尾发丝柔顺发亮，深邃的海蓝色眼瞳虽然被些许异样的东西占据，但仍然能在不经意间让人沦陷其中，精致的五官即使没有化妆也令人印象深刻，成熟热辣的身材连宽松的实验服也遮掩不住——事实上这个女人几乎吸走了她这段时间里的全部注意力，幸好对方对自己的美貌并不完全自知，或者说并不在意，因此只是把她的反常反应归结于刚刚清醒时的自然情况。
“是吗？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要怎么逃脱这里。”女人没有把林夕语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背对着她，，“不过在你表演之前我希望你先配合一下我的研究，魔女。”她刻意地把这个称呼读得很重。
“你会见识到的……呜哇啊！”有那么一瞬间，林夕语以为自己被抛到了空中，视野的迅速变化以及骤然来袭的失重感让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一切稳定下来，她才意识到这个吓人的动静是金属床急速上升后又急速下降的结果。换句话说，她被女人用床板教训了。
“现在能老实点了吗？”女人拿着一副眼罩再次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了上去，“其实刚才我大意了，我现在才想到你也可能通过眼睛施术。所以很抱歉，我们之间要减少一些有趣的交互环节了。”
“你……呜呜呜……”林夕语刚想说话，就被一块消毒水气味浓厚的毛巾堵住了嘴，女人用绳子在她头上绕了几圈后在她的后脑勺上打了个结系紧。
“你的嘴也是，不过我更担心你会叫得很大声。”女人的语速刻意拖得很慢，林夕语能感觉到她返身去工作台上拿了什么东西，很快刺痛感自手腕处传来，随即她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流入她的身体，慵懒麻木的氛围包裹了她，她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了，所幸液体带来的影响似乎只是让她的身体变得迟钝，而不是干涉她的意识。“放心吧，不是麻醉药。要是现在就让你睡觉，我又何必把你弄醒呢？它的作用是钝化你的感知……因为接下来可能会很痛，能痛到让你休克的那种。”女人似乎暂时离开了她身边，她听见金属相互敲击的声音，女人拿起了某个金属物品并且在金属托盘上敲了三下，这动静是给她听的，也许是为了调动恐惧情绪。
“那么，让我们来进行第一项测试吧，我喜欢直入主题。”轻微的脚步声，女人再次接近了，林夕语紧张地深呼吸一口，狂热的求知者宣告了将要对她施加的暴行，“测试在清醒状态下受到致命伤，魔女将会如何展示她的再生能力。”
嗡——
林夕语的耳畔传来一阵嗡鸣，忽然间，一切都不真切了。尽管已经被药物弱化了感知，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强烈的痛感和缺氧感还是在瞬间把林夕语的意识冲击得七零八落。那是何等暴虐的一击，对方显然是用某种金属利器之间刺入了她的心脏，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它。她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在胸腔涌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自己好像在呻吟，女人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但都感觉不到了，她的世界已经不再有疼痛，只剩下油画刀刮过的画面般朦胧浑浊的温暖……
但在真正意义上的弥留之际，林夕语还在隐隐约约地想着，这是自己的机会。

……

确实如此。
就好像是在水中下沉了许久后，忽然上浮冒出水面。她的意识突然间恢复了清明，知觉恢复，胸口的疼痛感依然明显，但没有起初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在愈合，甚至能感受到细胞在飞速分裂以修复这致命的损伤。“太美妙了，多么强大的再生能力！”她听见女人兴奋的呼喊。
但最重要的是血。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血。随着这致命的一击，从破裂的心脏中飞溅出来的血。
“你的存在可真是让人惊叹不已啊，魔女……呃……怎么回事……我的头……”人体摔倒发出的沉闷响声与金属坠地声一同响起，她听见女人在地上艰难扭动的动静，不过她已经不需要只靠声音感知世界了——被她的血接触到的物品，无论是坚硬的金属拘束环，还是覆盖在她眼前的软质布料，都在迅速地开裂、崩解，直至失去它们原本的形貌，化作飞扬的黑色尘灰。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少女光洁白皙的背部上不知道从何时浮现出血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彼此交织，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血……你用血来施术……不可能……这不可能……”女人浑身无力地倒在实验室内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浓烈的睡意正透过她吸入和沾染的血液侵蚀她的意识，她的思维就像身上沾着血的纺织品一样逐渐分崩离析。在她不自觉地将自己诱人的身材曲线展露出来的时候，她的意识逐渐远去，尽管她勉强睁着眼注视着林夕语，但止不住上翻的眼瞳和同样止不住下沉的眼睑让她的疲态暴露无遗。
“没什么不可能的，就算你的神秘学调查做得再好，某些超越常识的东西也不是你该触碰的。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装神弄鬼的巫师。”林夕语此时已经下了床，为了方便和女人交流她蹲在了对方面前，“五句。你叫了我五句魔女，还狠狠地扎了我一刀，我就算让你像你这身衣服一样化成灰也不算过分。”她一只手托着女人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不过对于眼睛几乎翻出眼眶的女人来说，很显然她现在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晶莹的液滴沿着她微张的嘴角滑落，随着肌体的放松，她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看着女人美丽又得意的面容变得如此狼狈，林夕语觉得稍稍得到了满足。她松开手，任由失去了身上衣物的女人贴着冰凉的石板熟睡，很快，在女人的嘴边蔓延出一小摊亮晶晶的水迹。
“安静下来的时候果然更漂亮了。”林夕语顺手为女人取下头绳，微卷的栗色发丝肆意披散下来，为女人的相貌更添几分妩媚，“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对漂亮女人痛下杀手。”她无奈地叹口气，随即脸上露出坏笑。
“那就用你的身体来补偿我吧。”

……

“砰——”
枪响了。
只不过是在枪膛里。
爆炸的手枪并没有变成一堆灼热的金属碎块，而是诡异地化作一道红光闪烁。光线收敛，突然闯入的袭击者一声不吭地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是个如月光般清冷的年轻女人，年龄看起来比先前抓她做实验的女人稍小，而且和她一样，都是十足的美人，对此也都没有足够的自觉。一身厚实的防护服把女人的身体线条遮掩大半，但即使如此，林夕语也能从轻微的起伏间想象对方姣好的身形。
有一瞬间林夕语有种错觉，自己不是被抓进了秘密实验室，而是模特公司。
随即她诧异于对方的反应之快，她弄晕这里的研究者只不过不到一刻钟，对方没有呼救，也没有与某个人一直保持联络，按理说很难被快速察觉到异状。但这位袭击者察觉到了，不仅如此她还不经确认立马带着枪赶了过来……果然她们之间……
“真没劲，你们就待在这里睡大觉吧。”不知道为什么林夕语没了兴致，她用手揪着袭击者的头发，把她拽到先前的女人身旁，让她们躺在一起。有意无意间，两人在深沉的睡梦相拥在了一起。
林夕语没有再理会她们，在从房间里取下一套备用的实验服穿上后，她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想着被她留在房间里的两个人。疯狂的研究者和她沉默的护卫。研究者不知对错，护卫不问对错。
她是否也算这样的一个人呢？曾经，在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

……

“林夕语小姐，你好，我是公司的研发部主管，诗蔻蒂··诺维拉，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叫我——”
“海伦娜。”

……

“林，不要紧张。放松……对就是这样……”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虔诚得有如在祷告的信徒，以一种神圣而肃穆的表情紧盯着天花板，一块湿得仿佛能拧出水的毛巾轻轻覆上她的口鼻，湿漉漉的毛巾带着茉莉的香味，耳边是女人的低语：
“来，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很快你就会……融化了。”

……

“海伦娜……”
女人已经坐在床边，她看见她闪亮的蓝色发丝自然地洒在裸露的脊背上，女人的背好像白瓷做的屏风，而在那瓷器般白净光洁的肌肤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蝴蝶。
“别走……再陪我睡会……”
她用手臂环住女人的腰，然后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柔顺的发梢轻拂她的面颊，女人的发丝间透出暧昧的薰衣草香，肌肤间却是寡淡的玫瑰香气。
“今天是工作日……算了，真拿你没办法。”女人很快就向她妥协了，“下次别这样了。”
“嗯……”每次她提出任性的要求的时候，对方都会这么说，所以她只是默默让手搂得更紧。

“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待在海伦娜身边……”新吃的药片起效很快，她那尚未完全消退的睡意很快又变得浓密如雾，这使得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飘忽。
“别担心，我哪也不会去的……”明明自己也已经昏昏欲睡，但女人还是强打精神，一字一句地和她说着。
“这世界上，还有谁比你更值得我陪着呢……”
女人看着眼前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安然入睡的少女，勉强伸出乏力的手，轻轻抚摸少女白玉般的面庞，也许是因为药物的影响，她的眼神颇为奇怪……不知为何，在发自真心的幸福之中，又掺杂着苦涩。
她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笑意闭上了眼。

……

“来吧！
从你那不安的心中消除一切恐惧。
这夜晚多宁静！
一切都已经入梦。
啊，甜蜜的夜晚！“

……

“唔……”
林夕语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地铁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她赶紧看了看车厢上的指示牌，幸好没有坐过站。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回到自己的家乡，她已经几年没有回到这里了。
也许命运在指引着她，要她与过去作一个决断。所以她准备去见一个人，一个故人。
列车已经离开了城市的心脏，穿过动脉后前往它的毛细血管网。进入郊区，地铁似乎也没有隐藏在漆黑地下的必要，最后的一段改为地上运行，这使得乘客们得以欣赏郊野风光。
窗外，远处一片未经开发的地段满是色彩斑斓的野花丛，似乎在补足着城市里缺乏的些许野性的春意。
她看见了一只蓝色的蝴蝶，距离她不近也不远，刚好是能看清楚的距离。它就保持着这样距离，风度翩翩地、从容地飞过，蝶翼上的蓝色光泽闪烁不定，随着翅膀的翻飞由深到浅再由浅到深往复变化着。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蝴蝶。
——那是一只光明女神闪蝶。

“海伦娜……”
她忍不住轻声呼唤那人的名字。

【二】

“林玥？那墓有些年头了，你可能找不到。我带你去吧。”老迈的公墓管理人得知了她的来意后，主动带着她走进石碑林立的墓园，“小姑娘，你是她家的什么人啊？她家人有好久没来过这里扫墓了，但我还有点印象，你不是那家的人。”
“她是我的侄女。”林夕语说，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啊抱歉不小心说反了，我是她的侄女……的侄女。”
“辈分可不能乱说啊小姑娘。”所幸管理人只是把她当成了散漫的人，并没有探究过多，否则她又要惹上一件麻烦事情了。“好了，就是这里。”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墓碑。
“谢谢。”告别了公墓管理员后，林夕语独自走向黑亮的花岗岩墓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碑面上鎏金的名字。在生前，她们有哪怕一次像这样友善地触碰过对方吗？即使……血管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好久不见。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石碑当然不会说话。
如果人类社会的每个成员都免不了化作一抔尘土，那其中蕴含着的一切爱恨情仇，连同早已不存在的联系着彼此的命运的丝线，也都会随着尘土逐渐消散吧。
“那就再见吧……不，应该是……”林夕语把一束半凋的白玫瑰放在墓碑前，向这位上个世纪的故人告别。
“永别。”

……

“呼——呼——”
当身下的女孩发出越来越响的鼾声时，林夕语意识到，她今天下的药可能有点多。
与年轻的女孩约会，在饮品或者食物中下药，然后带着意识模糊的女孩去酒店开房，这本是赫尔辛惯用的伎俩，但她可以把这件事情办得更好。
要让普通女孩乖乖听话，对她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个魅惑法术加上一个对视，女孩子就会在她的眼神下变成任她使唤的人偶，这是赫尔辛没法轻易做到的……虽然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下在饮料里。这几天她每天都在酒吧里找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用这样的方法把她带去酒店，然后再让她喝下下了药的饮品……现在正浑身瘫软地躺在她身下的这位可怜女孩就是今天的受害者。在药物的作用下，少女的矜持被轻易地抛却了，卸去淡妆依然美丽的面容因为完全放松而显得呆滞麻木，杏状的双眼没有闭紧，睫羽下露出一道细细的白缝，她的头稍稍偏斜，小嘴略微张开，深沉的鼾声伴随着胸前的丰盈一起有节律地响起，微偏一侧的嘴角渗出晶莹的液滴。看着她忘我地沉睡着的样子，林夕语忍不住在她稚气未脱的脸蛋上落下一连串细碎的轻吻。虽然只是刚刚成年的年龄，但身材意外地很有料，林夕语的手和唇交替品尝着少女肌肤的细腻与柔滑，在女孩的身体曲线上享受着恰到好处的丰满与纤细……一路向下，女孩白皙的大腿自腿根开始就被更白的织物所包覆，她捧起女孩的脚，轻薄的棉织物勾勒出饱满圆润的足趾。她轻吻女孩的足弓，然后在丝袜与肌肤轻细的摩擦声里把这最后一件尚未褪去的衣物脱了下来……
“嗡——”
放在床边的手机很不是时候地震动起来，林夕语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上面显示出一条友人发来的信息。
“小姐晚上好啊，明天菲儿要来这里谈生意，我就顺便过来找你啦。”
“好，明天见。”她简短地做出了答复。
无需约定其他，因为她知道赫尔辛有的是办法找到她。
神是不会在祂的国土上迷路的。

……

“真奇怪，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些……以前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吗？”
某个派对上，赫尔辛曾经这样问她。
“以前……我……”
林夕语的目光不安地在友人和她手中盈满深红液体的高脚杯之间游移。
“好啦好啦，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懵懂无知的时候，那么我来教你吧。”友人没有过多为难她，而是决定给她上一课。
“常人的行动需要理由，需要考虑行动之后需要承担的后果，但是神不需要，世界上的一切都由神所支配，因此神只要随心所欲就好了。无需思考理由也无需思考后果，只是抱着想要见到什么、想要实现什么的欲望去行动——这就是神在祂的国度里的行为准则。”
友人慢条斯理地陈述着的是绝不能为俗世认可的、背德的话语。
但也是……
让她向往不已的未来。

……

“终于回来了。今天作业好多……”走进家门，少女一面把手中装着书本的手提包顺手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一面对她的同伴抱怨着。
“我写完给你抄就好了。”如果说少女本人是类似“标准女中学生”形象的话，那么她的同伴则是“标准冰山美人”，修剪整齐的齐肩短发，如人造品一般端正的五官，以及冷淡的表情都准确地诠释出“冰山美人”的概念。
“真是多亏有小雪，不然每天写作业都得写死。”少女的同伴显然不是第一次给少女提供这样的帮助了，对此她看起来颇为心安理得。“穿校服外套好热，什么时候给穿夏季校服啊……诶，我的衣服上好像沾了点什么东西。”少女双手抓着外套的两肩位置，把校服背面的白色部分重点展示给了她的同伴，洁白的布料上赫然晕染着一块小小的深红色污渍。
“是血。不知道谁抹上去的，已经干了。”她的同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以后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随后她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也脱下外套，果不其然，在她的外套背面相同的位置也有一块大小颜色相似的污渍，“为什么……是有人故意做的吗？”
“坐地铁的时候什么奇怪的人偷偷干的吧，恶作剧之类的……真无聊……”少女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和朋友的两件校服，“晚上我洗掉吧……诶……小雪……呃……”
少女惊诧的话语只说了个开头就戛然而止，无力发声的喉舌间溢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叹息声。两人手中的校服上干涸的深色血迹早已不知所踪，血色在两位少女的乌黑的瞳仁里扩散，直到把两人的眼眸都染成黯淡的红色，而原本留存其中的神采也随之消失不见。一时间，好像有无形的丝线在缓慢牵拉着她们的瞳眸般，两人的眼瞳几乎同时缓缓向上翻去，直到上半部分没入微沉的纤长睫羽，留下一大片乳色的眼白。与此同时，她们的身体也在逐渐失去支撑的力量，两件外套顺着绵软下垂的手臂滑落到地上，发软的双腿几乎也是同时开始弯折下沉。少女跪倒在地上后，先是侧屈着腿径直坐在地上，随即向后仰面躺倒，而与她面对面站着的同伴则在跪下后直接面朝下趴在了她的身上，头埋在少女柔软且有料的胸脯上，臀部顺势高高翘起，瘫软的身体像在少女的身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包。
“小姐们下午好啊。”林夕语不紧不慢地走进客厅，满意地打量着她的战利品们。自从在返程的地铁上看到这两位少女，她就有种预感，她们将是绝好的猎物，在使用法术一路追踪至此之后，她才发现她们两人竟然独自居住在这间大宅子里，于是她立马发动了催眠法术。
从得手到她进来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但两个少女已经在催眠法术的效果下睡得一塌糊涂了——少女侧歪着小脑袋睡在地板上，她的眼睛完全没有合上，失去了光泽的瞳仁无神地凝望着头顶的位置，沉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小呼噜徐徐响起，有清亮的液体缓缓沿着少女的嘴角淌出，在地板上汇成一片；而她的同伴的睡相糟糕程度也毫不逊色于她，她的整个脸都埋在少女的胸口，散乱的发丝配合着姿势完全遮掩住了她的表情，但这样颇为压迫呼吸的姿势也使得她发出了略显夸张的沉闷鼾声，弓起下身高翘臀部的姿势更是凸显出睡态的性感与滑稽。
“每天上课那么累，正好趁着现在舒舒服服地睡一会吧。”她戳了戳冷淡少女被校服长裤包裹着的挺翘且富有弹性的臀部，然后手搭在她的腰间稍稍用力推了一把，她随即侧身躺倒在地，躺在自己的朋友身旁。不出意料地，她也还大睁着双眼，不过她的眼瞳只是微微上翻，失焦的眼神定定地盯着前方，恰好注视着朋友沉睡的面庞。
“真有趣，那就从你的朋友开始吧。”林夕语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她略过了冷淡少女，倾下身贴上了她的朋友。少女依然那么安稳地躺着，腿上还落着自己的校服外套，一只脚穿着进门时换上的毛绒拖鞋，令一只脚上的拖鞋却在猝然倒下时落到了一边，露出被白色短袜覆盖的小脚。林夕语把遮住少女双腿的外衣扔在一旁，手隔着裤子抚上了少女的腿。虽然少女的腿被有些宽松的校服长裤严密地包裹着，但稍微上手感受感受就能知道隐藏在布料下的是一双骨肉亭匀的腿，她稍微施力在少女的腿上掐上一把，又捧起少女那只裸露的脚用手指轻轻搔挠脚心，可自始至终少女只是自顾自地轻声打着呼，没有对她的小动作作出任何回应。她满意地放开少女的脚，目光向上移动。少女的里衣是一件领子略低的T恤，裸露的白皙脖颈上戴着一张用蓝带子挂着的胸号牌。是学生证？这么乖乖地戴着大概是因为学校的严格要求……林夕语随手拿起那张挂牌，果然是学生证，而她的猎物的名字是……

——林夏。

她认识这个名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那个人的后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几个小时前，她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但命运却用一个巧合和她开了个玩笑。
而现在，过去正朝她扑面而来。

……

“回答，你做了什么？
什么，你的双眼没有泪水？难道这就是结果！
你把我们都抛弃了。
你的灵魂将受到折磨！”

“巧巧桑——”
“巧巧桑——”
“巧巧桑——”
女歌唱家跪伏在地上，幽怨又尖锐的女声环绕着她。

……

“妖孽！恶魔！灾星！杀人凶手！”

“魔女！”

那天以后，各式各样的称呼就围绕着她，而那个下午，这些或传统或舶来的词汇被那位闯入的不速之客狠狠地掷向了她。
“来啊，看着我啊魔女！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想知道你这个背着几十条人命的怪物到底逃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躲在我的眼皮底下？”正如同她的侄女直到今天才知道她躲进了这家公司一样，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侄女竟然成了公司的销售部主管，“我三岁就成了孤儿，诺大的林家只剩下我一个独苗，你觉得这是谁的错？”

不……不是我……

她好像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无数手持利器的凶徒，密密麻麻的白色刃光，人们在刀刃和烈火中痛苦地哀嚎着死去，而凶徒们越过呻吟着的重伤者们，从四周围向她，他们在喊：

“包庇魔女者格杀勿论！”

“去死吧，魔女！”

“别……别过来……”
于是意外根植于少女体内的深邃神秘，在鲜血的浸润下复苏。

“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
她在侄女的攻势下啜泣着蜷缩在研究室的角落里，穿白袍的同事们远远地围成一圈，人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像极了她逃出家乡时的场景。

……

“宝贝，不要为青蛙的乱叫而哭泣。
你的宗教和所有族人，
都不值得让你那双可爱又甜蜜的眼睛流泪。”

……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林主管？这里是我的研发部，我希望你立即停止对我的员工的辱骂行为，否则我会采取强制措施。”人群被突然出现的高挑身影阻隔，闻声赶来的海伦娜挡在了她面前，代替她与她的侄女对峙。
“诺维拉主管，你知道你的部门里养着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吗？她甚至不算人类！难道这符合公司的聘用要求吗？”林玥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
“那是人事部的事情。只要她在我的部门，哪怕她真的是怪物，也是我的下属。”海伦娜冷冷地说，“警卫呢？把林主管带回她的部门让她冷静冷静，我觉得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跑到我这里来胡言乱语。”
“诗蔻蒂你给我记住……这魔女放着不管早晚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你别以为搞好关系就能逃过去！她连父母都能杀，更何况你只是……”
女人被赶来的警卫们架着消失在走廊里，海伦娜示意下属们继续工作，然后径直走向角落里还在颤抖着的林夕语。
“她是对的……海伦娜……你不要离我太近……不然有一天你也会被我害死……”林夕语的声音微不可闻。
“那又怎样。”没有顾忌来自背后的下属们的好奇目光，海伦娜俯下身抱住她，然后柔声对她说，“林，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想伤害你的人得逞的。”
“如果我有一天因你而死，我也会欣然接受。”

……

“一个不能再体面地活下去的人该体面的死去。”
女歌唱家对着怀剑沉声歌唱。

“愿你永远不会知道，蝴蝶为了你而死。”
女歌唱家对着小小的偶人悲恸地歌唱。

……

“魔女，你和那个诗蔻蒂，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哈哈哈哈哈。那个女人其实是……”

“海伦娜，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海伦娜……你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啊……”

“是真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她。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杀了我吗？”

“我是不会杀你的……人类的安危，和魔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觉得……很难过……”她没法把话说下去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飞跑出去。

“原谅我，姐姐。”
女人站在天台上，蓝发在风中纷乱。

“今天上午十时，著名的药物学家、HY公司研发主管，诗蔻蒂·诺维拉女士于HY公司总部大楼顶楼坠落，当场身亡，享年二十九岁。目前此事件的具体发生原因不明，警方已介入调查。作为‘药物革命’的奠基者，诗蔻蒂女士在药物化学、临床医学、生理学等多个领域均有建树……“
滴——
她关掉了电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打湿了她身上轻薄的月白色睡袍。

她终究没能读懂那个女人。

……

“诶，原来我的祖上，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林夏下意识地掀开面前纸杯的杯盖，用自己的搅拌棒搅了搅杯中的饮料。随后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她点了一杯带奶盖的红茶，这下子变成了半个奶茶。
“你奶奶没和你说过吗？”林夕语感到很奇怪。
“从来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我想我的爸妈也并不知情，我们甚至不知道我的爷爷是谁，奶奶说他只是个过客。”林夏对于自己混乱的家史颇感无奈。
“她还真是敢说敢做啊……她和我说过，她会留下林家的血脉，但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冠上外人的姓氏。我和她从来没和解过，所以我只当那是气话。”林夕语喝了一口自己点的黑咖啡，很苦，不过这正适合她讲这样的故事。
“原来如此，从那个时代来看，她还真是个前卫的人。”林夏感叹。
“所以，你不恨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林夕语问。
“为什么要恨您呢，明明您也是受害者。”林夏似乎很诧异。
“可是的确有太多人因我而死，家族也是因我而衰落。”
“那是施暴者的错，而不是您的。而且现在我们也还是好好地生活着呀。”
“……谢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到这家咖啡店找店长留言。我和她算是老相识，所以你才能在这里点到菜单上没有的奶盖红茶。”林夕语说。
“我怎么好意思去请您帮忙呢……我奶奶对您……”
“正如同你不恨我一样，我也不恨她，我们都是受害者。只是……”
只是命运终将将我们紧紧相连。
我是令人艳羡的长生者，我是令人恐惧的魔女，这些都是我应当背负的……
“……啊对了，我看过你写的小说，写得很好哦。”
“啊……您……您也看论坛……”林夏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林夕语还想说点什么，但急匆匆赶来的友人结束了这次谈话。
“小姐，你可是吓坏我了。”赫尔辛看着与后辈悠闲地聊着天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又要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把你救出来呢。你手机是不是丢了？我怎么打也打不通。”
“啊……这是因为……”林夕语尴尬地笑笑。

“林，好久不见。”
昏暗的地下室里，投影仪在素白的墙面上投射出的柔和光线成了唯一的光源。女人姿势端正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影像，露出一个微笑。
“能看见你这样，真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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