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大礼堂高高的窗户中穿过，照在略显陈旧的木地板上，刚刚拉上的幕布扬起的灰尘还在空中漂浮着。已经过了立夏，封闭的礼堂内有些闷热，吊在天花板上的几个风扇似乎解决不了问题。观众们在台下交头接耳，把地板踩出有些令人厌烦的吱嘎吱嘎的声响，焦急地等待着典礼的最后一个节目。
林清雪此时正在暗红色的舞台幕布后，紧张地攥着自己的小手。她的表演服不是很合身，略微大了一些，于是感觉有些不太舒适的她又检查了一遍头上的蝴蝶结有没有戴歪，自己的衣角有没有塞进裙子里，尽管负责化妆的老师已经帮她们检查过很多遍了。
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节目是《送别》女声合唱，这是清潭镇中心小学每届毕业典礼的固定环节。虽然作为校合唱队的替补成员，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站在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表演了，但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林清雪还是有一种莫名而强烈的焦虑。可能是因为排练时音乐老师反复强调过的几个情绪点有些记不太清，也可能是因为唱完这首歌就意味着六年级的她不久就要离开这所学校，又或许是前一天说好要来看她表演的父亲迟迟没有出现。
她在上一个节目结束前远远地从后台望着，寻找父亲的身影，然而却一无所获，失望的她只能继续摆弄头上的蝴蝶结。
“哼。不来就不来。”她赌气地念了一句。
她知道现在要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就像音乐老师教过她的那样。可是这次的情况似乎真的有些特殊了，即便做了几组深呼吸，林清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于是她做了最后的尝试——在心里默唱一遍整首歌。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
“快，大家迅速就位，调整状态！”
就在她即将唱完最后一段的时候，一旁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催促她们，主持人已经报幕结束，幕布马上就要打开了。
林清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节奏，顿时有些慌了神，舞台上耀眼的灯光从两块幕布之间的缝中射进来，歌词在她的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
我的位置是不是应该再靠右一点。
衬衫的领口好像没有翻好。
爸爸是不是还没有来。
负责合唱队训练和指挥的是她的音乐老师，她走到了舞台中央，朝观众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来，举起双手。
即使再紧张，林清雪也知道要目不转睛地盯着指挥，而她突然注意到今天的音乐老师在暖色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漂亮。她穿着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的长裙，略卷的长发用淡红色的发带扎成了低马尾，显得干净而优雅。
老师抬起头，注意到了林清雪的眼神，她似乎能读出林清雪的那份独特的不安和焦虑。
“没事的。”
她的嘴没有动，只是单纯地微笑了一下，但林清雪听到了她的声音。一种令人安心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前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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