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姐姐给我折的千纸鹤放在旁边，我翻身下床，寻找姐姐的身影。
厨房传出碗碟碰撞的声音，循声望去，晨光中，姐姐在准备早餐。我轻轻从后面走近，姐姐没有发现我，因为她正忙于和厨房用品打交道。
因为我没有帮她梳头，姐姐的头发只是简单地在后脑盘成一个丸子头，不施粉黛的脸也有朴素的可爱。奇怪的是，黑眼圈完全没有变淡的迹象。
她柳眉蹙起，小脸凝重地盯着刀架、菜板和各种碗碟，刚伸向碗里的面包，想把它切成片，又试图先处理放在桌上的鸡蛋，手忙脚乱地打了几个蛋，却没能把蛋壳取出来，拿最后一个鸡蛋的时候还失手碰倒了，鸡蛋“骨碌碌”滚下桌，摔碎了。
“鸡蛋鸡蛋鸡蛋……赶紧再去取两个……
“啊啊，本来是要给阿文准备早餐的，为什么……
姐姐有些抓狂，挠着头发。
“啊？阿、阿文？”姐姐转身，想从冰箱里取几个鸡蛋，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我走上前去，用手环着她的腰。
“你、你醒啦……本来、姐姐想帮你做个蛋饼的，结果……哈……哈……”她讪讪笑着，嘴角挂起牵强的弧度。
姐姐点着手指，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害羞，脸红到脖子根了。
“姐姐， 你今天起这么早啊，”我环着她的腰，“谢谢你特意帮我做这些。”
感觉到姐姐的身体微微绷紧，还是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吧。
“姐姐，我先清扫一下厨房，之后我教你怎么做蛋饼，怎么样？”
她红着脸，额头的热气都快散到我的脸上了，半晌之后才说：
“好。”

“嗯，我们先把这个碗里的蛋壳挑出来吧……”
姐姐点点头。
“啊，姐姐，不用再拿鸡蛋了，这一碗里面起码有六七个鸡蛋了。”
“好、好吧……”
“我们先把蛋液打开吧。”我把着姐姐的小手，教她怎么打蛋。
“！”
“姐姐，别紧张，你的手在抖诶。”
“抱！抱歉……”
“然后，可以加点糖……”
……
一阵忙碌之后，我们的劳动成果终于出锅了，黄澄澄的蛋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是姐姐的心情却有些低落。
“阿文……姐姐是不是很笨？”姐姐低头看着地上，“感觉、得了病之后我的脑子变得好慢，就连这种事也做不好……”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的，我们不已经完成了吗？
虽然比较慢，但是最后还是能做好，这也是姐姐现在的能力哦。
聪明的姐姐也很好啦，但是笨笨的姐姐我也喜欢，很可爱啊。”我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
“诶？诶！突然说这种话……”姐姐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知道不能就这样站着，轻轻吻住她的唇，她的手在片刻慌乱后，扶到了我的背上。
“唔……”
“只要姐姐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很满意了。”
“嗯……”姐姐羞赧着，不敢跟我对视。
“我们先吃饭吧，忙活这么久，你肯定饿了。”
“再来个亲亲……”姐姐小心地扯着我的领口，小声地说。
“好。”


今天放学时姐姐明显地心情低落。我感觉到有些奇怪，今天我们学校期中考出成绩了，姐姐是初一的第一名，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呢？
将自己的疑问说给姐姐听，她咬着牙轻轻打了我两拳。
”可恶啊！本来是第一名这种大喜日子，可是，我准备用来庆功的蛋饼摊子居然不见了！”
“被城管赶走了吧？”
“不知道，但是它不见了！已经一周都没出现了！我的蛋饼啊！”
“姐姐，你很喜欢吃蛋饼吗？”
“哼哼，那是当然，你一个四年级的小屁孩懂什么。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蛋饼了。”
“那我努力学学，争取以后给姐姐做蛋饼吃！”
姐姐张大了嘴，片刻后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们家阿文懂事了呀！知道心疼姐姐了？嘿嘿，今天破例一回，姐姐请你喝奶茶！”
“好耶！”
在学校外面，我跟姐姐一人拿着一瓶阿萨姆奶茶，坐在水泥台阶上，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家长，兴高采烈地交流着学校里遇到的人和事，时不时喝一口。因为爸爸妈妈不让我们喝饮料，为了防止被说，我们都是喝完了才回家的。
那个时候四块一瓶的阿萨姆奶茶就已经是很高级的饮料了，一块一张的蛋饼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那个时候大概是秋天的下午五点半，天光尚亮，年少不知愁滋味。


“姐姐？姐姐！”我在姐姐眼前挥挥手，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想什么呢？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吃过午饭，姐姐一直坐在沙发上，回归了常态。因为天气热，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袖口和领口有漂亮的花边。
姐姐回过神来，一双黑眼圈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无精打采地说：“太热了，不想动。”
感觉姐姐每天白天的抑郁比晚上严重很多，也许这就是抑郁症状的昼重夜轻？不过，既然姐姐没有兴致，还是不好强迫她出门。
姐姐瘫在沙发上，慵懒地盯着空气，电视并没有开。
我搬来一台电风扇：“这样应该能凉快些。”
我紧挨着姐姐坐下，跟她一起吹风扇。
为了通风，客厅的窗户大开着，将室内和室外的闷热连接在一起。电风扇慢慢摇着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送来炎热的空气，吹到出汗的肌肤上，能感觉到聊胜于无的凉爽。
姐姐的白色连衣裙随着风扇的摇头，有规律地轻拂飘动着，露出纤细的脚踝。
半拉的窗帘透着午后的阳光和窗外不知道哪儿的蝉声，屋内显得不是很明亮。
“吱吱——吱吱——”
客厅里没装空调，在这么炎热的天虽然能感觉汗水沿着胸前在往下淌，背心有些湿了，但是我并不觉得很难受，反而，跟姐姐挨在一起，一直传来一种温暖、稳定的依偎感。
我侧过头观察姐姐的神情，看她是否有难受的迹象。
看不出来。姐姐一直是微微皱着眉头，黑眼圈眼睛无精打采地盯着空气，没有明显的区别。不过，姐姐额头上、鼻尖都渗出细细的汗珠，脖子上也能看到汗水的痕迹。
“随便你吧。”姐姐开口。
于是，闷热的午后，我跟姐姐靠在沙发上，吹着电风扇，两个人都没说话。
我拿过一沓纸，用大腿压着纸的边缘以免被吹飞，开始折千纸鹤。因为有风扇在吹，我折纸的动作很慢。
盛夏的室内罩着午后的倦怠光线，我在姐姐旁边折千纸鹤。手中的折纸声，墙上时钟指针缓慢地走动，发出那种只有听过的人才能体会的时间的声音。
窗外蝉鸣阵阵，但在久了之后就被下意识忽略，再想起它的时候，蝉鸣就会从你的听觉中突然回归，追逐着热浪开始发声，一阵高过一阵。
“啊～”我打了个哈欠，将纸和折好的几只千纸鹤放回房间里，再坐回姐姐身边。
突然之间，感觉童年的夏天从记忆中解放，重新在我面前开始流动了。我嘴角带笑，瞄了一眼姐姐。
姐姐的脸上、眼角都有些湿润，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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