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蛋，你可算开门了，我跟你说，路边的公交车会吃人！每次它停下来，路边就会有人失踪
大清早就听到有人用力拍我的门，开门一看，就看到老黄惊慌失措站在我的门前。

“有病吧，那公交车怎么没把你吃了，还是说你人衰喘臭公交车不吃你？”

公交车怎么会吃人呢，怎么想都不可能。

老黄看到我开门，一下把头给凑了上来，他眼睛布满血丝，头上稀稀拉拉翘起几根毛，发黄的旧衣服皱巴巴的耷拉在身上，张着大嘴凑到我面前大喘气
“吃啊，怎么不吃！我差点就被吃了，不信你跟我去看看！看看！”
“你这嘴真臭，刷了牙再来吧”
一股难闻的口臭扑面而来，我后退半步，用手推开他油腻的脑袋想要关门。

老黄这下不干了，用力把手扒在门边，硬是把半边身子探进来，不让我把门关上。
“刷什么牙，我没撒谎！是真的，公交车吃人，可他妈稀奇了，快跟我去看看！”
“走走走，你先放手，门都要被你掰坏了”

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来，来，快跟上，我不骗你！快跟我来”
听到我答应他，老黄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走在前面三步回头五步停顿，催促我快点跟上。

路边确实停着一辆老旧的公交车，看着和其他公交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我说不上来。
不等我跟上，老黄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冲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公交车吃掉，四周回归宁静，就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

微风轻抚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树下停着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停在路边，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我是有病，但是我分得清，这是假的公交车，真的公交车可不会吃人。



“看来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呀”
她走到我身边，背着手，稍稍踮起脚尖又落下，身体微微向我身上靠了靠。她的肩膀轻轻蹭了一下我的手臂，但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公交车，从未看我。

许久未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答不上来具体多久，只知道很久没见过她，看着她，却又和记忆里毫无差别。

“所以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我看不清你”
无论我怎么看，都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脸上永远跳动杂乱的黑线条，身体也是由几张交错缠绕着，不断扭动的白色纸条构成。

也许是布条？我看不清。

她站在我身边默默不语，显得有些奇怪，但我说不清哪里奇怪。

我想起来了。
她每次出现，都会戴着一顶巨大的遮阳帽，把身体藏在帽子下装成一顶蘑菇，等待我发现她，要是我没能及时找到她，她就会发脾气不理我。



那是我送给她的帽子，从不离身。


“你是说那顶帽子吗？”
她抬起瘫软无力的左手，手臂很快因为重力从中间折断，于是又抬起骨髓指向远处老旧的公交车，车顶上戴有一顶巨大的遮阳帽。

“帽子被它抢了，我打不过它”
公交车的后视镜动了，似乎发现了我，车前方传来轰鸣声，它要逃。
我转头看向旁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我必须拿回那顶帽子。



那是我送给她的眼睛。

我一直追，追到我精疲力尽，追到了海里。
海水灌入我的鼻腔，堵塞我的耳孔，迷住我的眼睛，封塞我的嘴巴。难以形容的窒息感麻痹我的思想，无法言说的压力撕扯我的身体，我不断挣扎，猛然醒了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擅自停药了？我说过，你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出问题。”门主任顿了顿，与我四目相对“这次的起因还记得吗？以及你看到什么了？全都说给我听”
“老黄跟我说公交车会吃人，就拉着我去看”
“哪个老黄？”
门主任停下手中的笔，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兴趣，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被老黄盯着有点难受，别过脸看向另一边的水池，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心情好了许多

“住我楼上的那家，他孤身一人，五十多岁，微胖不秃”
“…你住的就是顶楼，楼上哪有人？”
“没人吗？”
“后续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她了”
“你说的是谁？性别男女，长什么样，年龄多大，声音像谁？”

我看着水池里的老黄，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的样貌
“她长得和我妹妹很像”

“你撒谎，你没有妹妹”

老黄的上半身忽然失去支撑，从腰部开始，整个人瘫软下来，他大头朝下，口中发出牙齿破碎的声音，上半身逐渐扭曲成麻花，嘴巴张开得越来越大。
她从老黄的嘴里爬了出来，语气透露出责备。
“为什么要说谎？”

她的青丝披散，白皙的脸蛋上抿着浅浅梨涡，总是露出自信开朗的笑容，不需要多余的做作，所有动作都散发青春的气息。

被她盯着，我有些拘束
“对不起，都怪我”
“好啦，逗你的呢，去吧，去把那些人都干掉，谁让你偷了人家的蛋糕呢”

她莲步轻移，浅浅退到一旁，双手藏在身后，上半身稍微向前探，歪头对着我笑，仿佛要与我划清界限。

我看着手里抓着的蛋糕，想解释什么，但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我只能不断奔跑，避免被那些人追上。
我慌不择路的奔跑，面前突然冲出一栋爬满章鱼的大楼，大楼拿起铅笔，绘制出可爱的楼梯，好让我沿着扭曲的血管跑到楼顶。





楼顶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汪洋大海，以及一块被晒得开裂的大石头。
大海把我从整个世界剥离出来，保护我不受其他人伤害，我想回报大海，伸手帮助她把暗淡的夕阳摁进墙壁里，保护她不再被太阳骚扰。

大海很高兴，让读书的种子在我头顶上发芽，又在花园里种满人头。
不一会，有几个人头开出了花，她看起来却很生气，什么也不让我看，把我赶了出去。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了。

从此，没人再愿意跟我说话，我只好独自坐在被大海淹没的大楼上，手臂环抱双腿，透过膝盖间看着太阳在脑海里慢慢死去，看着四周慢慢变暗。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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