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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痛苦至深的梦。

梦见你就在我的面前，我却不敢叫你的名字。





1



菲亚梅塔来到罗德岛报道的时候，面对着的是一副极富侵略性的眼神。

坐在博士办公桌上的萨卡兹女人拥有着一双鲜红的眼睛，和两束张狂的角质尖毛。此刻，她正高翘着二郎腿，紧紧裹在紧身裤下的浑圆屁股不知廉耻地占据了博士半边办公桌，半托着下巴，阴阳怪气地打量菲亚梅塔。

就是这个女人要替代我的位置？她问博士。

博士笑着打圆场：W小姐不是也一直在摸鱼度日吗？不用干活，正合了你的心意。

哦？叫W的女人冷哼道，不愧是养尊处优的上层人士呢，刚来罗德岛，就能得到特殊待遇。

菲亚梅塔冷冷地回应着摇曳生姿的萨卡兹：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上层人士，在拉特兰，我用自己的实力换取薪水。

W笑了。

拉特兰？哈哈哈哈！像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女人，从小到大连根羽毛都没掉下来过吧？扔到卡兹戴尔，我猜连一顿饱饭都混不上。

菲亚梅塔不为所动，正色回应道，不妨试试。

夹在两名同样脾气暴躁的狙击少女中间，博士困扰地挠挠头，看了看莫斯提马。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试试嘛，博士！就当是入职测试。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莫斯提马分外兴奋。

她当然会充满信心，当她们还是同一只小队队友的时候，连失败的滋味都没有体会过。

……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菲亚梅塔感到呼吸中多了一丝悲凉。

带着兜帽的男人言语中有不舍之意，他迟疑地说，其实……像你这样的资历，完全不需要入职测试的。

菲亚梅塔摇摇头，说，只是不想被人说受到特殊待遇之类的闲话而已，您不必客气，尽管来吧。



针对争吵的核心内容，菲亚梅塔顽固地为自己要求了一份严苛的入职测试。

十天之内，她将带着1000元离开罗德岛，外出赚够1万元回来。限制条件很多——不许去拉特兰赚钱，不许赚熟人的钱，自然也不许借、不许偷、不许抢，不许向罗德岛申请任何援助，十天后带回11000元交任务，提供高级资深干员待遇，并一次性奖励18万元和装备改良材料。

菲亚梅塔毫不犹豫地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天是小意思，1万元有什么难挣的？她出生下来就从来没被用钱这件事烦恼过。

她用凛然有神的目光回应乜斜着她的W，大步流星地夺门而去。

喂！莫斯提马追上来，搂住她的肩膀，你当真要去啊？

不然呢？菲亚梅塔拨开她的手，挺直身体道：刚才从中起哄，让博士做入职测试的不就是你吗？

是我吗？蓝天使的手指放在唇边，装傻道。

哼。她继续往外走。

就当是开玩笑了嘛，博士不会介意的，我了解他，人挺好说话的。

你了解他，不了解我？

好，了解。那我准备好香槟，等你十天后胜利归来？

菲亚梅塔望着她顽皮的笑容一点点收起，终于释怀地挤出一丝温柔。

一言为定。



测试条件是不能去拉特兰，那就要去其他城邦求职。

没想到刚来到出发平台，她就被告知罗德岛不会提供任何交通援助，原来考验已经开始了。

菲亚梅塔感到了期待，这个挑战的确很有趣。

她独自走在荒郊野外，时不时想寻觅搭便车的机会，但泰拉大陆的原野实在是太过萧条了，足足走了大半日也没有遇到一个人，直到黄昏时分，身心俱疲，才有一辆通往龙门的私家皮卡停在了她的身边。

虽然车身陈旧，引擎声吵闹，敞篷的货斗也无法提供沙尘的遮蔽，但菲亚梅塔感到知足，她提出要支付路费，但这一家三口和蔼地拒绝了，还把便当和热汤分给了她一份。小女孩对她的制服和武器充满好奇心，而大人则看似管束实则羡慕地对女孩说，就知道闹，要是你长大有这位姐姐这么好的气质涵养就好了。

这个世上还是好心人居多的，她望着东方的日出，感到胃里暖洋洋的，心想。

莫斯提马，博士……我很高兴能接到这项任务。





2



我来应聘城邦高级警卫。

第二天清晨，她来到龙门警署，自信满满地说道。

面试官推了推眼镜，看了菲亚梅塔填好的简历一眼，充满敬畏地说：工作经验，唔……拉特兰公证所高级特派员？相当辉煌的履历，老实说，你是目前最胜任这项工作的人选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无法提供等同于公证所的薪资待遇。

对此我毫无意见。

试用期三个月，能接受吗？

啊，事实上，我……只能工作十天。

十天，开什么玩笑？面试官的眼镜差点没掉下来。

事实上，只剩下九天了，她在心里默默说。

面试只延续了短短不到五分钟，她收到了理所当然的劝退。直到拿着那张辉煌的简历走出龙门大厦，望着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眼的日光，菲亚梅塔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任何城邦事业单位都不可能招收仅仅工作十天的短工，即使招收，她也不可能立马提取工资走人，而商业临时工的待遇普遍偏低，一天只有三五百不谈，劳务强度却不小，她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在十天内赚到一万元。



没办法，不管黑道白道，只要能赚到钱就是正道。

菲亚梅塔走到下城区，期待找到外地的佣兵团，快速完成一票委托，待遇不会少。可整整荒废了一天，她也没有任何佣兵机构用她。原来龙门携手罗德岛清剿附近所有整合运动后，治安大好，来自外地的佣兵团大多撤离了，即使是较大的私人兵团还有本地工会驻扎，也在不断裁员当中。

她心想，时间紧迫，或许真的只能去兼职信使和快递了，虽然很辛苦，但只要一个人咬牙干三倍的活，还有完成指标的希望。没想到打听一番后，附近的信使和快递都被罗德岛和企鹅物流给承包了，她拿着简历站在企鹅物流的门前，犹豫不决。

吱呀一身，门开了，一副极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清澈爽朗的笑容，几乎让她本就紧张的心跳快速地几乎要爆炸。

是那个人的妹妹。

能天使。她强颜欢笑道。

诶，是菲亚梅塔！德克萨斯，你快来看，菲亚梅塔来看我们啦~

我，我不是……

怎么了，难道是，还没找到工作吗？能天使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简历，关切地问。

菲亚梅塔别过脸去，将简历在背后攥成一团，悄悄扔在了下水沟里。

唉，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听莫斯提马眉飞色舞地说那么多，还以为你一定没问题呢。能天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忽然光环一亮，提议道：这样吧！我偷偷给你转一个大单子，只要帮我送货上门，报酬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可是，这样就违反任务规定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博士也不知道啦~！能天使自信满满。

菲亚梅塔还想拒绝，但能天使如同一阵小旋风，飞快将单子和物品塞到她的手中，菲亚梅塔低头望着手中的货物，内心充满感激。

那是一箱贵重的药物样品，用冷冻箱严密封装着，送货单上标注着发货地址是罗德岛，收货地址是一栋大楼的22层，综合运费高达4000元，其中大部分是城际运载费用，而现在，她只需要再跑两里路，就能分到一半，也就是2000元。

借助这次私人援助，她总算有望在三分之一的时间节点，完成了五分之一的任务……看样子想要圆满完成，真的很困难啊。

万事开头难……不要放弃啊，菲亚梅塔。

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安慰自己。



然而，当接待室大门打开，菲亚梅塔满怀期待抱着药箱走进去时，却发现那位丰蹄族的集团领导正在和罗德岛的博士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

啊，是企鹅物流吗？来的很准时，把东西放下，去会计那边结账吧。

那位集团领导道。

博士看着菲亚梅塔，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介绍起公司业务来，她的脸火烧火燎。

回到能天使那边，交付报酬后，通讯终端传来信息。

你犯规了，赚来的钱不算数，加罚2000元，完成任务需要带13000元回来，没有意见吧？

她咬着唇，用颤抖的手打下文字：没意见。

大概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后悔为自己找麻烦，她想放弃这项任务，甚至放弃入职罗德岛，回到拉特兰去，但那种类似于逃避的感觉，很屈辱，很痛苦。

她的自尊与倔强不允许她这样想。





3



第四天，还是碌碌无为。

出门随身携带的1000元已经花的所剩无几，即使不考虑任务要赚多少，她也不得不面临自己的衣食住行该怎么维持下去的问题了。

繁华的大街上，有摆出一排排塑料桶做架子鼓击打的艺人，有坐在轮椅上拉大提琴的异乡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行人赠与的零钱，那是属于他们的手艺与生活，菲亚梅塔却了武器什么都没有。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了一片酒吧街，这里有迪厅，浴场，会所……还有花枝招展，招徕客人的女性们。身为公证所的高级特派员，她自然知道这里什么活都会有，她只是不确定，自己应该做到哪一步。

只是陪酒，或者跳舞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她心想。

羞愧的是，她甚至不太会跳舞。

她站在大街上，取下了衣领上的红色丝巾，解下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又小心翼翼地将腰带往上收紧几分，露出别样诱人的裙角，在习习凉风下，高挑匀称的身材充满青春的气息。

她无奈地笑了，笑自己从强大的猎手，变成了无害的猎物，在逐渐夜深的灯火阑珊处，等待着被猎艳。

终于，有一个油腻中年人醉醺醺地路过问，小妞，你今年多大？

她紧皱眉头，虚报一个数字道……25岁。

陪客户喝酒干不干？

只是喝酒？她强忍着不适问道。

油腻的胖男人笑了笑，不说话。

菲亚梅塔握紧拳头，她很想骂他一顿，但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忍不住问了一句给多少，老男人说你这么好看，陪到高兴钱不是问题，保底5000。

才5000？她心想这也太少了，这就是那些走投无路的孩子们所忍受的羞辱性报价吗？

老男人见她眉头紧皱，难以抉择的样子，心软了几分，凑上前来低语道，你要是第一次，可以加到8000。

菲亚梅塔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孤身一人在蓄水池前坐着，听着身后喷泉的潺潺水声，时不时有亲密的情人们在霓虹灯下相互搂着抱着，甜蜜拥吻着，消失在视野的边界处。不多时，有一个人停驻在她的面前，那是个长相丑陋的瘦子，笑眯眯地说小姐姐，你的男朋友呢？

菲亚梅塔眼皮也不抬就问，少废话了，你给多少。

瘦子咽了口口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红发少女，略带一丝敬畏，往后退了半步，仿佛生怕被钓鱼一般，环顾四周，最终还是没能抵抗那鲜红色的诱惑，鼓起勇气道，4000干不干？

菲亚梅塔咬牙切齿，他妈的，还不如刚才那个呢。

她别过头去，更不肯松口了。

说起来，龙门治安真的这么松懈吗？反正他们也不是好人，找个机会送警署，或许有见义勇为奖励呢？

菲亚梅塔想着，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决心诱导这个丑陋的瘦子，于是她轻轻撩过发梢，有意无意地露出如明月一般白皙姣好的颈部，用清澈动人的口吻道，我第一次站街，最少一万。

没想到瘦子根本没有上钩，讪笑着走了。

她怔在原地，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原来，就算是真的卖，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卖到一万元……





4



正当菲亚梅塔准备离开这个让她倍感恶心和烦躁的地方时，三个黄毛小伙围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抬起眼，菲亚梅塔在心里忍不住嘲笑着这些少年，他们手上有烟，胳膊上有纹身，尾巴上套了金属环，看起来像是混混，但站立姿态松散无力，丝毫没有任何战斗力，更可笑的是，这三个人都穿着极度不合脚的大拖鞋，皮肤枯黄，腿毛旺盛，只消看一眼就令人倍感不适。

小妹妹，一起玩会不？

菲亚梅塔转身就走。

别急着走啊，不白玩，我们给3000呢。

本来疲惫不堪到再也无动于衷的心，却骤然被越来越低的报价所刺痛了。

菲亚梅塔抓起武器，睁大眼睛，骂道：滚蛋，不然杀了你们！

夜幕中，未曾注意到武器的黄毛少年们面露惧色，作鸟兽散。



无处可归的少女一个人沿街道走着，忽然感觉肚子饿了，但一分钱也没赚到的她又能去哪里饱腹呢？

她望着路边的一家面包店，黄澄澄的点心，白腻腻的奶油，散发着诱人的浓香，虽然看上去手工就不知道比拉特兰的差了多少，但却前所未有地勾起了她的胃口。

菲亚梅塔站在窗前看了几十秒，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回过神来，一个相貌儒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出现了，他穿着围裙，声音温柔，讶异地望着菲亚梅塔，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菲亚摇头，说没有，男人笑了，说要不请你吃个蛋糕吧，很多时候人遇到难处，只要吃饱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想了想，屈服了，流露出感激的目光，说了声谢谢。

虽然不愿意想起，但那个男人，总觉得和从前的安多恩，很像。

非要说的话，这种没有任何多余搭讪的聊天方式，也让她很有好感。

甚至可以说……是值得喜欢的类型。

她珍惜地捧起蛋糕，蹲在角落里，像一只小动物般风卷残云。

她没想到的是，刚吃完，就感觉脑袋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菲亚梅塔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满是垃圾的巷子口，衣服被撕得精光，双腿之间全部是乱糟糟黏糊糊的浊液，掺杂着触目惊心的血丝。

她头痛欲裂，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顽强地撑起疼痛不止的身子，在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发现通讯终端还是亮着的，录像储存显示已满。

带着一丝恐惧和后怕，她点开储存空间，看到了自己在昏迷中被三个黄毛轮番玩弄的图片，和被强制摆出各自姿势的触目惊心的合照，在照片里，她满面潮红，将饱满而美好的身躯扭成屈辱的形状，张腿轮番迎合着一个个从未见过的肮脏器具，任凭喉咙和小腹一阵阵抽搐着，将罪恶的浆液大量吞咽入肚。

她呜咽着，删掉一个个照片和视频，在回到桌面时，看到还有一条短信留言——

“Hello，小妞，没想到吧？大爷们只花了300就买通店主喂你吃蛋糕，简直赚翻了！拔了你三根尾毛做纪念，下次想吃蛋糕还可以找我们哥仨哦，你最喜欢的浓精奶油管够~”

菲亚梅塔木然穿起衣服，检查证件是否还在，却在兜里发现了300块钱。

这300块钱和她的身体一样，脏兮兮的，残破不堪，却瞬间让菲亚梅塔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她咬着唇，直到咬出了血，才终于抑制不住大哭出来，她哭不是因为自己被三个人渣轮番搞了一整晚，而是被搞成这幅模样，还要留着这肮脏的300块钱在自己的腰包里，好让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能够继续。

她想认输，承认自己没有任何赚钱的能力，她想给博士发短信，让罗德岛的人来接自己，求他不要告诉莫斯提马，却在按下发送之前，狠狠一拳打在墙壁上。

与其吃了这么多亏还要认输，不如干脆破罐破摔，把失去的东西讨回来！



于是，她擦干眼泪，走出了那个让她感受锥心刺骨般疼痛的巷子口，走到那家面包店，走进玻璃门，听见亲切友好的欢迎光临声，在浓香扑鼻的糕点中，来到那个温柔儒雅的男人面前，腹部一阵阵的灼痛还在体内延续，温热的触感还在双腿间一点点蠕动不休，提醒她那是多么无法容忍的罪恶。

她愤怒，她不解，她甚至感到好奇和好笑，为什么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店里卖面包。

店主用了足足三秒钟才回过神来，马上举起双手，露出嬉皮笑脸的求饶表情。

别激动，那三个坏小子一定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吧，其实我也是被迫的，这一带治安很乱，我又有老婆孩子，有时候不得不顺着这些混蛋，不招惹麻烦，你还好吗？

昨天，我是那么地相信你。

菲亚梅塔知道自己的眼神充满杀气，她知道这种杀气不需要任何演技或克制，她举起手中的铳炮，对准那张虚伪的嘴脸，她第一次感受到那张英俊的面孔是如此地丑陋。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男人面不改色，极度理智地解释道，但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没有半句虚言，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可以为你出庭作证，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菲亚梅塔摇摇头，扣下扳机。

火光冲天，那个虚伪的嘴脸被轰成肉片，连同半个糕点店铺全部陷入火海。

尘土飞扬，街道上传来尖叫和求饶声。她背负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走出店里，坦然面对着一张张恐惧或愤怒的面孔，她的身体里还残余着被彻夜折磨的疼痛，仇恨缓解了那种疼痛，让她得以挺直胸膛、毫无惧色地离开了作案现场，十分钟后，她听见了警笛声由远至近。

……

她成了杀人犯，通缉令会贴满大街小巷。

她选择了复仇，没有人会为她作证，即便证明自己有充分动机，也难逃牢狱之苦。

她不能回到罗德岛，她不愿面对莫斯提马，她也不能回到拉特兰，她无法面对安。

她只是想好好完成一项任务而已，为什么。

为什么？

菲亚梅塔强忍着眼泪，快步走过一个个窄巷，泪水不断溢出泪腺，顽固地在眼眶来回晃悠，不肯潸然落下，她不能容忍自己再次因为相同的理由哭出来，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干的很好，菲亚梅塔，你没有错。

你是正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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