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门前的台阶上，我看见了一位短发女孩。
她仅穿着一条黑白配色的连衣短裙，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分外惹眼，必须承认，看见她坐在冰冷的金属台阶上，我也禁不住起了一个寒战。
但那都没有关系：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废弃的工厂，怎么会有落单的战术人形出现在这里。
少女也看见了我，如猫咪一般的锐利瞳线不带感情的凝视过来。
“请问，你是……”
“战术人形，Vector向您报道。”
“你好，Vector……你是一个人吗？”我问道。
“那种事情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你的指挥官呢？”
少女望了我一眼，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微弱的情感，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分辨那种情感究竟是什么，她便别开了脸，凛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我回过头，对德皇悄声说：“不管怎么看，这孩子都像是被抛弃了的样子。”
“我也这么认为。”Kar98k说道。
“我们不能扔下她不管。”
“我也这么认为。”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皱起眉瞪着我：“您真的不是在演戏？”
“什么？我一直都很善良啊，Kar你对我究竟有什么误解…”我困惑地问。
“算啦，反正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指挥官先生来决定怎么办就好。”德皇小声嘀咕着。
“好吧。”
我搓了搓手，小步地走到了台阶前，将手放在栏杆上，觉得站姿不对，交叉放在腰后，还是不对劲，最后我蹲了下来，与她的视线齐平，柔声邀请道：“Vector，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不介意的话，请跟我们一起行动吧，虽然现在的局势有些不明朗，但等我完成任务之后，一定会帮你找到自己的指挥官的。”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呵呵……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别这么快就放弃啊，听着，”我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道，“拿好这个，这两枚波板糖，一只你自己吃掉，补充点糖分，一只等你找到指挥官后，把这个交给他吧，人心都是肉长的，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没有人忍心抛弃的。”
“我收下的话，您能劳驾不要停留在这么近的距离吗？”
“行。”
“那么我收下了，请离我远点。”她接过糖果，随后不再看我。
“跟紧点，呃，我的意思是，保持你喜欢的距离，但跟上我们。”


起先，Vector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后面，好几次我都不得不回过头确认她是否还在那儿，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少女的气质使然，在那条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她的身影异常寂寞。
好在G11看见她之后局势就立马改变了，这个小个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般，顿时睡意全无，迈开步子一路小跑，十分果断地躲到了短发少女的身后。
“呿，真没出息。”HK416撇撇嘴。
“没办法嘛，作战时身前没有冲锋枪人形的话，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亏我每天都把你背来背去，也没见你有过安全感。”
“416也是重要的安全感来源啦，要不然，我们俩轮流站在她身后，可以吗？”
“你还是一个人站吧。”HK416没好气地说。
在她们争执的过程中，Vector一句话也没有说。
为了赶时间，我们是直接从铁血工造的基地右上方山路经过的，经过工业改造，路上有很多的碎石与煤灰被掩埋在雪下，踩上去咯咯作响。
虽然很对不起416，但有了G11时刻跟随，我也不再需要担心V的掉队，也因此抽出空来可以时不时地抬起头望向周围的铁血建筑。
“你在担心伏兵吗？”416问道。
“那种事情交给你们，我要检查的是摄像头。”
“为什么会担心摄像头？”
“从早上开始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建筑师虽然通过摄像头看见了你，但是她并没有进攻这里，要知道，以我们现在的三杆枪，几乎是一扑一个准啊。”
“所以这证明了什么？”
“没有充足的把握，她是不会选择去追击我的梯队的。”
“建筑师说过：你的队伍行动是被军方泄露出去的。”HK416毫不客气地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怀疑自己身边有伞病毒的感染者泄露了信息，还是相信建筑师的话？”
“你看见伞病毒了？”她问道。
“你看见军方了？”我反问。
“好吧，我真是不应该和你讨论这种话题，你已经变得和UMP45一模一样了，都是那种疑神疑鬼的家伙。”
416恨恨地说道，她似乎下定决心不再和我说话，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这样一来，这只临时的五人小队就变得相当松散了，前面是416，我和德皇站在中间，V冲和G11在最后，彼此隔着10米左右，虽快步行军，却貌合神离。
“我变了吗？”我喃喃道。
“您是指和什么时候相比呢。”德皇问。
“那个女孩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挺喜欢和我说话的。”我指了指HK416.
“我不知道，大概是变了吧。”
我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变了好，变了就不会吃大亏了……在我找到自己的行踪始终被对手掌握的原因之前，必须保持疑神疑鬼。”
“真能找得出嫌疑人吗？”
“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的，你瞧，刚才俘获建筑师的是闪电，如果她是伞病毒的感染者，那么建筑师就可以通过解码她的权限，操纵她的行为让自己逃脱，甚至是造成队友杀伤……就像曾经破坏者对AR15做的那样，但建筑师并没有这么做。”
“还有一种可能性：表面上造成被俘虏的假象，实际上是为了接近您之后出其不意实施暗杀，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吧？”
“所以我下令释放建筑师了，闪电也没有任何意见就照办了——无论怎么看，这里面都不存在阴谋，闪电的嫌疑被缩小了，她不太可能是内鬼。”
德皇抬起帽子，望向日影模糊的天边。
逐渐温暖起来的空气并不能让人感到安心，焦灼不安的因子在皮肤的表面颤动着，每个毛孔都有些隐隐作痒。
然后我不说话了，我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也就是说，汤姆森和95式的嫌疑增加了。”Kar98k说。
“是啊。”我叹息了一口气。


和汤姆逊再次联络上是在20分钟之后。
那是Vector第一次展现出自己实力，直到战斗结束，火焰依旧在我们的头顶不断燃烧着，从千疮百孔的钢板上滴落——那是被G11汹涌的火力射击后的结果。
她固然没有击倒任何一名对手，但不知为何G11的干劲忽然大了起来，按照预先的估算，要消灭这队敌人一定要等HK416的第二枚榴弹，但这一次没有，一轮结束了，只留下燃烧着的脚手架和破碎的铁血士兵。
“有配合的G11像是换了个人啊。”我对416说。
“很意外吗？”她边换弹边回答着。
“不，不意外…毕竟你们都是五星精英战术人形。”
“你不想把那个女孩留在身边？”
“想啊，但是我刚才承诺要帮她找到指挥官。”
HK416不说话了，所以我无从知晓为何她突然这么问，只是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枚棒棒糖，它被夹带在Vector大腿外侧的备用弹夹的位置上，花花绿绿的糖纸在黑色皮扣的映衬下是那么格格不入。
短发少女是敏感的，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默默把枪放下，用宽大的枪身挡住了大腿的一侧，随后轻轻拨下短发，让耳后的银丝垂落下来。
正是此时，汤姆森的联络信号接通了。
“报告，有紧急消息。”
“请讲。”
“这里是第二梯队，代理队长汤姆森向您请示，我们捕获了铁血精英人形，破坏者。”
“……你说什么？”我云里雾里。
“我们捕获了破坏者，就在刚才，她只身一人经过铁血的信号基站，身边没有士兵跟随，被我当场拿下！”
说罢，汤姆森便蹲下身子，照着建筑师的脸蛋轻轻吹了一口气，视频那头的建筑师马上被雪茄的气味呛得满眼是泪，她的小鼻子似乎一点强烈的味道也受不了。
“你你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会咬人的！”
“我不干什么，只是请你品尝一下最高档的雪茄而已。”汤姆森笑了笑，她的眼眸在镜片后闪烁一丝神秘的光点，“不过，指挥官怎么决定可就说不好了，怎么样，BOSS，我们要不要把她押送到帕斯卡的据点，再慢慢审问？”
“喂！那边的指挥官，我之前已经把所有消息都交代过了，绝对没有骗你们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又要抓我！对待听话的俘虏要温柔点嘛！”
“这个家伙……完全没有骨气呢。”德皇不知何时再次凑到我身边。
“你不回堡垒，来信号基站是做什么？”我问。
“那个……”
“附近都是你的单位，你完全可以随时通过欧伽斯协议组织一只队伍重新加入战场，来信号基站，一定是另有所图吧？”我逼问道。
“我只是想再次窃听一下你们的通讯嘛。”建筑师那双紫色的大眼睛失去光泽，陷入委屈。
“这就说得通了。”汤姆森点点头。
“不如我们把她拆开，然后销毁掉通讯模块怎么样？”英格拉姆弯起唇角问道。
“不要啊啊啊~~~！指挥官救我！”
“啊啊，放心，IOP在为战术人形装载行为逻辑模块的时候，确保了她们对待俘虏是符合人道主义的，所有纯粹恶意的想法都会被系统过滤掉。”我安慰道。
“那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们已经备好皮鞭和蜡烛了。”英格拉姆阴冷地笑着说。
“准备好皮鞭就够了！你把蜡烛给我交了！”我喊道。
“不行的，指挥官，只有皮鞭的话，行为逻辑模块会将此举默认为不人道的纯粹恶意行为，我们会自动否决掉这个想法。”
“所以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否决掉滴蜡的想法……”
“因为它不会被逻辑模块判定为纯粹恶意，或者说，它更接近于是一种爱意的行为……这些特殊行为是人形们钻系统编程漏洞的惯用策略，指挥官难道不知道吗？”英格拉姆冷笑着问。
“从来没听说过！”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折中一下，不使用皮鞭了。”汤姆森说。
“谢天谢地。”
“滴蜡从屁股开始好吗？”汤姆森抓起建筑师的脚踝，将她倒提在空中，英格拉姆则优雅地扒开了她的小裤裤，屏幕上顿时蹦出一条紧绷绷的胖次和两瓣圆滚滚的屁股。
不得不承认，铁血工造的人工皮肤大多比IOP的战术人形更加白皙，叫人难以想象她们是怎样保养到这种圆润光洁的程度的。
建筑师崩溃地扭动着身躯挣扎，她拼命尖叫。
“为什么折中一下的结果还是被虐待啊！你们格里芬的战术人形都是一群变态吗！”
“哼，有什么疑问，留着问我们的指挥官吧！”
“靠！不要问我，我什么不知道！”我慌忙否认。
“来吧，BOSS，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什么是滴蜡？”德皇问。
望着她高贵而美丽的眸子，我顿时在心中升起强烈的道德责任感：“不是什么好事，回去以后再教你。汤姆森！够了，把她放走。”
“唉，您是认真的吗？”
“是的，我是认真的，把她放走。她现在手无寸铁，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大家快点去这片区域最边缘的大型机场，M1887正在为AR小队争取最后的机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汤姆森想了想，把嘴里的半截雪茄取下来，递到建筑师的嘴边。
“来，咬住，咬紧了，听见没有？在雪茄熄灭之前，你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我们的前进方向，也不许通过欧伽斯协议传递信号，雪茄熄灭后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明白吗？”
“你……能不能把上面的口水擦干净……？”
“嗯？！”
“啊啊，没关系！我随便问问，完全没关系的！”


和计量官的再次对峙是在一道雪原高坡前。
随着天气的好转，稀稀拉拉的针叶上闪烁着的霜华融化了，水滴不断下落着，纯白的雪山上也点缀了些许墨绿色，此时即便是用肉眼也能清晰的看清对手的兵力，那几乎是4倍于我带来的所有梯队的人数。
虽然高坡提供了一道非常好的天然掩体，但尚有400米左右的距离是绝对空旷的——
那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横亘在峡谷中，已经被低温完全冻结，足足有十多个冰球场大小，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毫无疑问的是，任何人想到通过这里，都会被当作活靶子，并且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计量官的战略非常稳妥，她放弃了所有的边缘阵地，集中了大量兵力牢牢锁住了这座山隘，正面突围损失会很惨重，尤其是在她的阵地背后还有一座完好无损的木星炮的情况下。
如果决战的地点在这里，我们负多胜少。
闪电和汤姆森的梯队赶到了，她们望着湖对岸的敌人们，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或许我们还能等得起，但M1887只许诺为AR小队争取30分钟的时间，此刻时间却已经过了40分钟，换而言之，她们已经被击退了，该死，该死！我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树干，随后试着联络上了RO.
“RO635，我是指挥官，现在你们的情况如何？有办法从另一边抵达机场吗？”
“对面的兵力太多，我们暂时撤退了……虽然还可以再尝试反击，但指挥官……现在的问题是，机场暴露在‘木星’的射程范围内，即使到达机场，直升机也是无法安全离开的。”
“有没有可能从背后打她个出其不意？”
“那样的话，需要您从正面吸引火力。”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都我要和计量官打一仗吗？这个地形没有任何掩体，谁先动手谁死，这下真的是个无解的死扣了。”
“指挥官，请不用为我们担心，下令出击吧，大家的云图都已经备份过了，无论战局多么不利，我们都竭力会为AR小队争取时间的，最后的胜利会属于您。”Kar98k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鼓励道。
“我明白，必须这样做了。不过，95式怎么还没到？”
我忽然想了起来，抬头看了眼身后的雪山。
对了，刚才汤姆森也遵从命令，放走了建筑师……这样说来，她的嫌疑也被缩小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怀疑95式了，或者不如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地需要95式带领剩余人形加入战场，于是我掏出通讯器，准备下令让第三梯队迅速靠拢过来。
但没等我按下去，通讯频道就传来了95式的声音。


“报告指挥官，有紧急消息。”
“好熟悉的台词……我已经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第三梯队，捕获了铁血精英人形，建筑师。”
“你们是复读机吗？！”我大声质问道，“人家建筑师也是要面子的。”
“抱歉，指挥官，请原谅我的擅自行动。我联系了帕斯卡小姐，但来不及把这位铁血精英带向后方交给总部审问了，我现在只能把她带到您身边来。”
“没关系，95式，把她带过来吧！”
我关掉通讯，深吸一口气，一个卑鄙的战术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汤姆森再次点亮一根雪茄，盯着我问。
“您想用她作为交换条件吗？”
“没错，我想以建筑师作为要挟，逼计量官主动进攻我们。”
“她不会这么做的，铁血工造的精英也有云图备份，即使我们威胁当着她的面枪决建筑师，她也不会接受条件的。”
“我知道。但是，我见过计量官，我总感觉，她和其它铁血人形不一样，我说不出为什么，但她真的很不一样，M1887已经没有时间了，AR小队没有时间了，还有……不行！我必须试一试。”
忽然间，Kar98k抓住我的手腕，示意我弯腰。
女孩将嘴凑近我的耳边，用极为细微的口型小声说道。
“您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我急道。
“95式带着建筑师来到我们的队伍里，太危险了。”
“危险？”我逐渐睁大眼睛，“Kar，你是怀疑……”
“是的，我怀疑。您不这么觉得吗？时间，地点，还有这一切的形势……都太巧了。”她抬起头，十分认真地看着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我，“指挥官，您必须忍耐……鱼儿就快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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