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身后传来了春田的脚步声。
我想一定是有某种默契在我们之间吧，她没有按照日常礼仪向我打招呼，我也专注于工作，没有特别客套的问候她的身体状况。
这样就好，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下了。
一股从未闻过的清雅幽香萦绕在身边。
“换香水了么……今天的味道很独特，看来心情不错啊。”我没有回头，而是安然地嗅着空气中春田的香味。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咖啡放在了桌上。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说道：“给我揉揉肩吧。”

她默不作声地站在了我身后，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放在了我的肩后。
大概是感冒初愈，她的手指有些生疏，既缺乏力道，也不似往日那么熟络而多情。
嘛，就算如此，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我安心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双手自然而然伸出，在她匀称性感的长腿上下抚摸着。
诶？今天的春田居然没有穿马裤嘛。
这样的话，感冒可是会复发的。
顺着迷人的线条溯游从之，在富有弹性的肉感臀部轻轻挑逗着，很快发现她的大腿比往日显得更加灼热些。
但是……该怎么说好呢，手指的触感是不是过于柔顺了点儿？
没有一丝温润肤质应有的粘滞感，反而像是……丝袜？
咯噔一声，我心里猛地一沉，连忙转身向身后看去。
迎面而来的是丁香般楚楚动人的紫色系衣服。
是WA2000.

“你……你这家伙，”WA2000红着脸，眼睛睁得很大，用难以言喻的慌乱和震惊望着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果然平时会对春田小姐动手动脚吧……差、差劲透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
我捂住耳朵。
小姐姐，怕不是整个指挥部都听见了啊喂。

她像个受伤的小动物般捂住自己的屁股，嘴巴委屈地撇了撇。
“别哭，别哭啊。”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我最怕女孩子哭鼻子了。
伤不起，伤不起。
“谁会哭啊！”她竖起步枪，照着我的腰部狠狠地来了一下。
我嗷呜一声，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腰疯狂吐槽：“有没有搞错……你用的力气是春田的十倍啊！下半身会瘫痪的好不好！”
“瘫痪了……大、大不了，我来照顾你啊！”她也用同样的声音反驳道。
“你说啥？”
“才、才没说啥！”她的脸由红转白。
“不不不，我刚才绝对听见什么了，你再说一遍？”
“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
“大小姐，我的腰真的断了怎么办啊。”
“……大不了，我来照顾你就是了。”她低下头来，像犯错的孩子般。
“诶？这次为什么不跑了。”我问。
“如果我跑了，就会又麻烦春田来帮我摆平烂摊子了吧……”
“从结果上来看，大概是吧。我个人不怪你的。”
“我不想要那样。”她小声说。
“哦。”我又偷偷看了她的脸。
“我已经决定了……”她别过脸蛋，“会好好履行副官的职责。”
“没必要勉强自己啊，”我打了个哈欠，躺在椅子上，“我一个人办公也乐得清闲自在。再说揉肩什么的，你不愿意做就不要做好了。”
“揉肩什么的我没问题啦，但是摸大腿……我不要。”
“我是追求两情相悦的，所以，哇酱讨厌我的话也没关系，鬼才要摸你的大腿呐。”
“你是笨蛋吗，”她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是那种一瞬间很想叫人抱她在怀里好好疼爱的声音，小小的，别扭着的声音。
——“真的讨厌你的话，就不会和你说话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已经受够了！”
坐在办公桌前，门外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哇酱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望了望窗外，看来是前线的部队输给了铁血头目“干扰者”了啊，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派出去的队伍也不是战斗力最强的，为了缓解尴尬，我笑了笑，摊开手道：
“至少，她们还是精神满满的，对吗？”
“指挥官，你……先处理好你的任务吧，干扰者声称她在拖延时间，所以至少，我们不能让她的目的得逞，不是吗？”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来先行一步，这段对话看来就此结束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朴素黯淡，空空如也的墙壁。
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少女本身称得上是一道风景。
是时候做点装饰什么的了。

“在负伤情况下冒进，不顾前排的死活，这样的队长，叫人怎么能安心把背后交给她！”
回归的队伍蹲坐在宿舍里等待我安排修理，蝎子气呼呼地叫嚷着，与此同时我看见她搀扶着司登，傀儡人形已经消耗殆尽，本体也受到了很重的创伤。
司登抬起一只红肿的眼皮，疲惫地看了看我，小声道：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转移到位置。”
“这不是你的错。”蝎子直率地指出道。

说罢，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回头望向了AR-15.
我看见了她的眼神，那种平淡如水，并且充满力量的眼神，正如同每个班里的优等生一样，对状况的分析冷静而客观，丝毫不在意身边其他人的感受，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完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这样的她，一定不喜欢辩解，只是我已经在场，不得不做出解释：“经过精密的计算，我得出结论，如果战术执行得当，理论上获胜的概率大于80%。”
“所以这种容错率不高的战术为什么要执行嘛~！”
“当负伤和失利的代价可以承受时，战术人形应当不遗余力地做出最大可能的牺牲，容错并不是为了犯错而准备的，我坚持这样认为。”
“你不是前排火力单位，当然会这么说……做出牺牲的可是司登啊。”
“行了，都给我住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指挥官没有。”我打断两人的争论。
“是呢……不要说了，受伤是很常见的事情，大家都是队友。”司登也被吓坏了，她小心翼翼地劝着蝎子，用手拉了拉她的袖口。

“嘛……我也是为了你才这么说的，反正指挥官这么安排的话，也没办法。”蝎子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但是十分不甘心地，她还是抬起头来，望着我说:“只是AR-15被安排在第二梯队的话，会让整个大部队的战斗力更加均衡一些，失败什么的……谁也不想碰见吧。”

啊啊，闹内讧了。
蝎子和司登都是和我相处很久的伙伴，在我没有稀有的冲锋枪的现状下，几乎所有的任务都有他们俩的参与，而且，这两个孩子的性格都是那么地正直可靠。
今天的任务是要打败干扰者，只要任务成功，就能和M16汇合。
AR小队急于冒进的心情，也能理解。
这种情况下，我没有理由站在15这边。

“我会去二队的。”没等我开口，AR-15就说。
“那还真是谢谢了。”蝎子毫不客气地说。
“我这就去第二宿舍。”
“……反正你无论要什么，指挥官都会听的。”蝎子说。

已经拿起自己的包裹，走到宿舍门口的AR-15停在了门口。
喂喂喂，刚才那句话可是有点过分啊。
少女忽然扔下了包，大步流星地走回到蝎子身前，一脚踹倒了桌子，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像闪电一般举起手中的枪。
M4A1尖叫一声，立马被犹若雷霆的枪鸣声淹没。
少女的动作干净利落，她的枪口是对着蝎子，却射向了窗外。
AR-15抓住蝎子的衣领。
她的手也因为怒气有些微微发抖。
突如其来的暴怒让整个宿舍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窗外受惊的鸟儿逃往天空，传来扑簌簌的翅膀声。
没有人可以理解为什么AR-15会忽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请收回刚才的那句话。”澄静的眸子，坚定无比地凝视着蝎子。

“我、我就不收回！”被吓了一跳的她回过神来，带着一丝畏惧和不甘，更加大声地喊道。
我知道这句话等同于是说给我听的。
对AR-15的过于宽容，对她的特权待遇，让其他人不开心了。
“15！”
我才刚开口，不，或许在我还未开口的时候，少女就已经松开手，往门外走去。
“指挥官先生……！”M4紧张地打量着我的脸色。
“你去追她，别让她跑了。”
“可是您？”
“我陪着蝎子和司登，没事的。”我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指挥官，你不去追15姐吗？”SOP问。
“sop，不要说了，”M4连忙控制局面，她难为情地恳求着我，“请原谅，指挥官，是我没有好好地与她沟通过，15不是那样不近人情的人，请您相信，我马上会跟她谈的……”
“嗯，我知道。”
“我去了。”M4深深地敬了个礼，随后带着SOP追了出去。

“对不起。”蝎子说。
“没事，是我不好，”我弯下腰来扶起桌子，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能这样为队友出头，我觉得没关系。”
“指挥官，那个女人不会长久与我们共事的，对吗？”
“为什么这么说。”
“她以AR小队的标准来要求其他人，这样的队伍怎么会有配合嘛……”
“我会把你们分开的。”
“而且，明明您对她这么在意，却毫无感激之情。”
“嘛……人各有志的，并非所有人都想要成为集体中的一份子，每个人都十分融洽无话不谈，那样一种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吧。”
“但是您想帮她实现理想。”
“我想。”
“就算她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就算是这样，”我叹了口气，“我想是的，我还是想帮助她。”
“那您为什么还在陪我。”蝎子问道，大概是她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仔细过脑子，于是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笑了。
“因为你也很重要啊。”
“可惜我没她漂亮。”她像是故意气我一般。
“嘛。”我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如果非要说的话，蝎子也绝对是很漂亮的女生，只是性格和脾气太过活泼开朗，不太注重女人味就是了，但谁要是敢说你不漂亮，我绝对打掉他的门牙。”
“真的？”她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真的。”我点头道。
“你骗人。”她甜蜜蜜的骂道。

在昏星刚刚显露的时分，遍布青草的山坡上，我找到了在黑夜里徜徉的淡雅女孩。
那个透过高邈天穹守望远方的孤单女孩。
“哭了啊。”我爬上山坡，坐在了M4和15的中间，怜惜地问道。
“对不起，今天拖累队友了，我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AR-15擦了擦眼睛，回答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正眼看我，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的萧索的点点路灯和无尽的长风。

“如果单单说下午的行为，确实有够目中无人的，没经过我批准，就擅自因为赌气要去第二梯队，是不是在AR小队和姐妹们配合地太熟络，以至于我这个指挥官的部队，让你瞧不入眼了？”
“对不起。”她的脸色如寒冰一般变得难看起来。
“但是，AR-15是很厉害的战术人形，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疑。”
“只有不断地战斗，才能一步一步完成自身的使命，指挥官，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说今天？那还称不上是战斗。”我用淡淡的语气说。
“指挥官大人面对过战争，对吗？”SOP问。
“我面对过许许多多的战争。”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出最强的阵容呢？”AR-15问。
“因为总有一天，会有最强阵容也无法解决的对手出现，希望到那一天，你们不会因为我过于弱小而不相信我。”我拿出礼盒袋，轻轻放在她身侧。
“这个，是给你的。”
“这是……”
“格里芬总部为你定制的衣服。”我说，“运气比较好，刚好有一件被我买到了。”
“……”AR-15看了看礼盒，没有伸手去拿。
“这可是我第一次送衣服给战术人形少女，所以不要拒绝啊。”
“啊……不，谢谢您。”她不知如何是好，拿过礼物之后，放在这里也不是，那里也不是，最后只好抱在怀里，蜷缩为一团。
这时候空气很安静，让她看上去很虚弱。

“诶嘿嘿。”SOP冷不丁笑了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
“怎么了？”
“15姐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呢。”
“把脑袋伸过来。”15瞪着SOP道。
“诶？不要嘛。”
“伸过来。”
“呜呜呜(>_<)~”
“铛！”她的小脑袋瓜再次吃了一记暴栗。

“我一定会把M16带回指挥部的。”顿了一顿，我对三个女孩保证道，“明天，你们在前线战斗的时候，我会去之前那支失踪的小队所处的位置，看看还有没有残余的线索。”
“指挥官先生，请一定要小心。”M4说道。
“嗯。”我望向天空。

我不是一个会和人相处的人，一直以来，我的手心空空荡荡。
是毛瑟，春田，甚至还有哇酱的功劳，是她们温暖了我的生活。
如果，哪怕只是如果的话。
我也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

“指挥官，你在看什么？”SOP问。
“月亮。”
“诶……是因为饿了吗？”
“一个人得有多饿才会想要吃月亮啊。”我吐槽道。
“其实，SOP饿了。”战术狗儿不好意思地说。
“忍忍吧，回去送你蛋糕吃。”
“嗯，最喜欢指挥官了！”她蹭上来，挽住我的胳膊。
“月亮，真美啊。”M4望着天空。
“只有安静下来，无忧无虑的时候，月亮才会美。恐惧的时候，惨白的月光也会带来恐惧。”AR15说。
“无论心情是怎样，月亮本身是不会变的，人类面对的战争也是，千百年来也并没有任何不同。”
“指挥官也一直是这样啊，一直都没有变过。”SOP在回去的路上，依偎在我的胳膊上，小腿轻轻踢踏着，在草地上调皮地打着响。
“当然了，”我侧过脸，偷偷看了一眼AR15的容颜，又再次望向天空：“……海底月是天上月嘛。”

18

刚踏进门，一个傲娇的声音就戳入耳膜。
“你今晚回来的很晚嘛。”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WA2000居然还等候在办公室，毕竟从未让任何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留宿，一时间我竟有些无所适从。

“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你……呢？”她结结巴巴地问。
“哦，吃过了。”我面不改色地骗了过去，接着说道，“呐，已经下班了哦。”
“嗯。”
“哇酱不回去休息吗？”
“什么嘛……就这么想赶人家走么。”她小声抗议着。
“怎么说好呢，春田或许会担心你。”
“明明是你在想着她。”

少女用怀有敌意的眼神盯着我，大约是想起来白天我抚摸着她的大腿时说的话。
我也不愿去想关于春田的一切：她的感冒好了吗，她知道我留哇酱在这里会生气吗？人总是一不小心就陷入无时无刻胡思乱想的地步，满目所见都是她身影，这样一种感觉，对于眼前少女来说也是一样的吗？

一阵稳稳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我借机中断了和哇酱的对话。
推开门，只见AR-15就站在门口。
和WA2000比起来，她缺少那种高贵而秀丽的气质，也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明确地感觉到15的身材也是婉约可人的。
她一如既往地挺直着腰身，用平静的目光与我相对。

“打扰了，指挥官，我是来把这个交给您的。”
“这是……照片？”
“打印地大了一点，”她有些头疼似的捂住额，犹豫着说，“是M4和SOP强烈要求的，她们说，无论如何得给您一份回礼，说实话，我对拍照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希望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不，我很喜欢。”我双手接过海报，握在胸前。
“那就好。”她露出淡淡笑容。
“可以把它挂在床头吗？”
“啊……那还是请不要这样做了。”AR15认真地要求到。
“挂在办公桌旁？”
“总之，指挥官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啊。”
少女皱起眉头，她实在是很不擅长应付这种轻松愉快的闲谈气氛。
就当我犹豫着是不是要让开身，邀请她进来坐一会儿时，她看见了房间里的WA2000，而WA2000的大眼睛也望着门这边，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AR15眨了眨眼，心领神会道：“那，就这样吧。”
我呆了一下，心想着是不是该解释什么，哇酱看上去确实容易让人产生金屋藏娇般的怜爱之情，但眼看着15已经转身，最终只得说了声：“嗯。”

在昏黄的街灯下，她的背影纤巧灵犀，返校服饰身后的背包样式恰如学生时代。
曾经我也送过这样一个气质与她如此相似的女孩，在回家的路上。

“对了！”我喊道。
“怎么了……诶，指挥官？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明天就离开指挥部了。”
“是去调查M16的下落吗？”
“嗯，有一个地方是一直以来忽略了的盲区，”我顿了顿，接着说，“或许能了解到M16的去向。”
“那样的话，请务必让我陪同。”
“不了，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15在这里等等就好。”
“是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虽然这一带的铁血都被击溃了，但没有防身准备是不行的。”
“谢谢，我会注意的。”
“啊，有样东西交给您好了。”

AR-15将手伸到身侧，指尖划过大腿的曲线，在裙下稍稍地解开着什么。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呼吸和脚步都有些混乱，小心翼翼地把脸别到一边，不敢被发现那份窘迫。

“那个……15？”我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把匕首，请您收下吧。”她倒拿刃尖，将把手递到我面前。
“哈，原来是匕首啊……”我舒了口气。
“您以为是什么？”她奇怪的地歪了歪头，用不卑不亢的眼神望着我。
“啊，不不不！没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连连挥手，驱赶着脸上的失望。

“哼，我走了！”
身后，紫发女孩用尖锐的声音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哇酱冷冷看过来，目露凶光，在我身边停留了两秒钟，大概是见我没有任何挽留的行动，负气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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