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总是周日，为什么是周日？
周日还要上班，只会让这一天倍感焦躁而已。
“臭老爸快起床，臭老爸快起床！”
林哲宇听着着让他有些焦躁的声音，翻了个身伸出颤抖的手指将手机上的闹钟关掉，因为第一次滑还没滑到，他愤怒地把手机夺过来再次上划。
臭小子...今天可是周日！
他捂着自己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走到镜子旁边，双手扶着洗手台。镜中的灰狼兽人脸上挂着憔悴，他捧了一把水拍打着自己的脸，睁开都是红血丝的眼睛。昨晚的宿醉还没有消除，他的头还痛得很。
昨天晚上和那群客户实在是喝得太多了，那些鲨鱼、水獭喝酒，简直要了他的命...
要是在一年前，他绝对不会喝成这个鬼样子，让泽阳看到了怎么办。
他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刷完牙之后他冲刷干净自己脸上的泡沫，用刮胡刀把自己脸颊边上有些毛糙的胡子刮掉。今天来不及洗头了，他叼着发圈，用兽人专用毛发柔顺剂在自己的头发上快速抹了一把，在镜子前将自己松散的头发扎到一起。
做好了这熟悉的一切，他穿上西裤，将腰带系好，白色的衬衫似乎因为昨天的狼狈夜晚有些皱褶，林哲宇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新的。他还在担心会不会没有备用的，自从泽阳不在家之后，他自己一个人洗衣服没有以前勤快了，卫生间脏衣篓的衣服已经堆得很多了。将新的衬衫系好扣子之后，他扎紧领带，在镜子之前的他又是那个让街坊邻居的妇女们都暗送秋波的单身帅狼了——当然这都是泽阳揶揄他的说法，他自己根本不会这么说。
“臭小子，起床...”
他反射性地走到泽阳的房间，泽阳不在，房间里空落落的，干净得很。
没有床上光着屁股晨勃还在打着震天响鼾声的高中生黑狼，没有熟悉的汗臭味，没有到处乱丢的臭袜子和衣服、床头柜上揉成一团的散发异味的卫生纸团。
屋里陈设依旧，一切都像林哲宇期望泽阳做到的那般整洁，那是当然，泽阳已经半年没有回来了。
“唉。”
林哲宇垂下头，不再看向儿子的房间，走到厨房，水池里都是没洗的碗筷，垃圾桶也都是速食包装。
他拎起垃圾袋，在门口穿好袜子，鞋拔子轻轻在鞋跟那里抵住，他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他的车今天拿去送修了，如果是平常的话他应该还有个时间吃个早饭，边走在路上他边刷着自己的手机，处理早上的一些工作信息。刚刚开屏，就是他的新下属——刚来了一个多月的小毕业生向他疯狂求助的信息流。
果不其然，让人操心。和那个臭小子一模一样。
他先点掉了下属的信息，然后上滑看了看他列表置顶的黑色小狼头，林泽阳什么都没给他发，最近的消息还是两天以前。
泽阳应该是还没起床，是这样的，今天是周日，那臭小子没课肯定会睡到中午才起的。
他的手指忍不住点到出行火车票，看了看到隔壁省的车票。三百公里的路程，不远不近，如果坐高铁的话只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大概也就两个多小时吧。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他此时此刻却感觉距离泽阳是这么遥远。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林哲宇把手指赶紧挪开。
把垃圾丢掉，林哲宇扫上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发出那声熟悉的叮声，今天倒是有一声特别的祝福。
“祝您节日快乐。”
“啧”
林哲宇一脚蹬上踏板，这声祝福来得可真是不合时宜，或者说，过于恼火。
他扫的这辆脚踏车并没有预期的好用，链条似乎有些不太好用，骑起来轻飘飘的，不过这附近也没有其他车，林哲宇一路骑向公司，清晨的曦光从他的车轮间化作光影跟随着他，白色的长发跟随着清新的风飘动。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是这样的，就像他今天早上咒骂的，谁会在周日上班？
当他路过在他上班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初中的时候，看见一些还没有及时撤掉的标牌，他想起来就在大概半个月之前，这里还是高考考场呢。
真的有够怀念了，那个时候泽阳也在这儿考过试呢。
那天他也是穿着这一身，本来他还是正常上班的，不过他坐在办公室里越发坐立不安，一想到泽阳中午出考场的时候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没人迎接，他就直接跑到经理办公室里请了一天假。
“喂，老林啊，今天不是上午就全都考完了吗！你请半天呗，我不算你上午请假！”
经理悲惨地呼唤着他，没有谁项目都能转，但是没了林哲宇的项目转得格外吃力。
“不行，晚上我还要带着儿子出去吃！”
林哲宇头都不回地前往考场。
他穿着一身西服站在太阳下面，那天太阳毒辣得狠，天气晴朗得不像是刚入夏。说起来，每年高考不都是这样的吗。这几天就是这么热。
不过明明应该热得很，但是他却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考场还焦急地奋战中，他就紧张得不得了。其他家长都拿着路边那些什么驾校旅行社手机店的传单遮阳，他就像犯了错一样站在太阳下，说起来那个时候他确实也觉得自己是有错的。
路边陆续来了一些手里拿着花的家长，他如梦初醒般地注意到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匆匆跑到学校对面的花店，这个时候的花店总是趁机敲竹杠，把平时便宜得不得了的花卖的很贵，他的钱正好可以买一大束花，顺便还能给自己带瓶冰水。
花店老板有些稍显嫌弃地接过满是汗水的纸币，将花给了眼前这个邋遢的灰狼，林哲宇直接跑了出去顺便买了一瓶水等着林泽阳。
他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手里本来的冰块水都变成了温水，水滴顺着瓶子滑入脚下的沙地，很快又被蒸发。汗浸湿了他的白衬衫，把他的灰色毛发和肌肉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楚。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袜子都湿透了，这下子等他回家脱了鞋，就不是他抱怨泽阳脚臭了。他本来也可以躲进树荫下，但是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脚，如果泽阳因为在高考前和他的这些纠葛影响了发挥考不上大学，他这一辈子是要后悔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太阳下和泽阳一起体验这让所有人焦躁的时刻。
当随着考场内的钟声响起，林哲宇这个可怜的父亲一手捧着花，另一只手拿着已经融化的冰水，看上去非常滑稽地走到门口，在一群人当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黑狼儿子那熟悉的帅样子。
“泽阳！”
“老爸！”
泽阳一出考场就看到了熟悉的老爸，高兴地跑过去，老爸递过来的花让他又惊又喜。
“你怎么还买了花啊。”
“迎接你嘛。渴不渴，喝点水吧。”林哲宇把自己手里的水递过去，泽阳苦笑一声，把自己拎着的一塑料袋各种水展示给老爸看。
“哲宇，你买太多啦，在考场的时候都被监考老师拿到外面了。”
“嗯？”林哲宇突然眯缝着眼睛，他瞪着自己那个口无遮拦的儿子。“你叫我什么？”
“呃...老爸，老爸啦。”林泽阳看着老爸湿透的衬衫中若隐若现的两点，喉头滑动。“话说你身上怎么出这么多汗，你难道在考场外面完全没有躲一下吗，身上都湿透了。”
“没事的，这是毛太多了，天还热。”
“那，我考完试了，是不是该兑现那个诺言了，就是我好好考试..就可以...”
林泽阳拉住老爸的手，毫不介意老爸湿漉漉的手掌。
“臭小子，别太得寸进尺！那是你自己单方面的要求吧！”
林哲宇莞尔一笑，他已经回到了现实，泽阳现在已经考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那些事情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他继续骑着自己的脚踏车，慢慢走向工作单位。
“哟，阿宇！”
“.....”林哲宇听到身后这熟悉的男声，并没有回过头，反而是加快了脚上蹬踏板的速度。
这声音和叫法对于哲宇来说太熟悉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敢这么叫自己？
“阿宇阿宇，今天怎么没开车啊，在蹬脚踏车哦~”
“何 以 磊 ，你能不能，消停点。”林哲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何以磊都老大不小了，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叫他阿宇，而且阿宇这个称呼是他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才用的，自从泽阳那场父子风波之后，何以磊就越发放肆。
每天上班的路上，林哲宇总能在街上和何以磊碰见，他们上班的时间和路线都是一条。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昨天发朋友圈了，车送修了是吧。那别骑你的自行车了，我送你呗，正好顺路。”
“不用。”
林哲宇的脚踏车越蹬越快，就在他的右脚刚放下来的时候，链条猛地脱节，整辆车不受控制，林哲宇下意识地握住刹车把，却因为刹车握的太猛而翻进了路边的花坛里。
“没事吧！”何以磊把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从驾驶席上下来去扶倒在路边的林哲宇。
“没事。啧——”林哲宇把脚从自行车轮边挪开，脚踝那里的灰色毛发被鲜血染红。
“别骑了，这破地方的单车很多都坏了，先上我车吧。”
“....谢谢。”
林哲宇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何以磊那还是过分豪华的车内室，完全不同于自己那寒酸的小车，何以磊这些年回到家里得到了家里不少补助，而且工作也只是随便上上就行了，在林哲宇的心里，何以磊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和他并肩作战的穷小子了。林哲宇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档位前面的小储物盒里，有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
“先别管上班的事了，我拉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我只是脚踝擦破皮，又不是摔骨折了。”林哲宇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你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林哲宇婉拒了这样的帮助，他还需要快点到办公室，还有一个臭小子在等着他的帮忙呢。
“当年哪个样子？”
“你能问我本身就是一种不成熟了。”
“啧。阴阳怪气我。”何以磊从车扶手箱拿出来一包烟。“抽不？”
那包烟就在小礼物的旁边，林哲宇伸手婉拒。“我等会还要上班，不要搞得我一身烟味。”
“嗨呀，不就是个工作吗，那么上心干嘛，你又不是老板。”
林哲宇看着何以磊身上的名牌西装，却完全没有商务人士该有的样子，把视线转向窗外不再看何以磊。
是的，工作对于林哲宇来说就是除了泽阳第二重要的事，他这些年总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平衡工作和对泽阳的关心，如今泽阳并不在他身边，他沉迷于工作似乎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你看起来有点疲惫，是不是太累了。”
何以磊看到林哲宇眼睛下面的一点乌青，语气开始柔和起来。
“没有，和工作没有关系。”
哲宇看着玻璃倒影上何以磊开车的样子，总让他想起暑假他们从巴西回来之后父子两个人去学车的时候。
那个时候泽阳还在练科三，他也是坐在副驾驶，看着自己那个笨小子慢慢成熟，长成大人的样子，总让哲宇不禁感叹自己慢慢就老了。
“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
“都和你说没事了！你个小兔崽子大早上腻腻歪歪得干嘛啊，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这车的副驾驶上坐的平时都应该是你的老婆孩子吧！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关心我，还叫我的小名！”
何以磊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看着车上的小屏幕上的日期，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原来如此，今天是父亲节。”
“父亲节怎么了！你他妈今天有小礼物了很开心了是吧！我就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了，行了吧！”
“抱歉，阿宇...”
“啧。”
林哲宇又瞪了一眼何以磊，这次何以磊不敢再吭声了。
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就快到林哲宇的项目了，林哲宇抬起头，手放在拉手上。
“前面那个红绿灯把我放下来就行，再往里面走你还要多拐一下。”
“那个..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就在这附近。”
“不用了，谢谢你今天他妈...谢谢你送我。”
林哲宇从车上下来，留下何以磊在驾驶席上一个人沉思。
这些年来，林哲宇的生活简单得谁都知道，工作儿子家务，现在他的生活突然失去了一个平衡点，或者也有可能是两个，想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也能理解。
林哲宇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旁的青年黑狼泪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主管...我昨晚填表又填错了...王姐很生气，然后客户收到的货也有问题，他向我们部门投诉了，然后张哥也骂我了，我一个人搞不定啦....对不起林主管。”
“妈的，你是猪兽人家生的吧，这么笨，真的不知道随谁！你看看这大周日除了咱俩还有谁上班，啊？”
“真的非常抱歉，给我个机会吧林主管，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好，一直给公司的大家，特别是林主管你添麻烦...”
黑狼毕业生满眼泪花，这么大个小子在他的工位旁边马上就要大哭的场面让林哲宇有些手足无措。
“呃。行了，别哭了。”
林哲宇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平常他能得到的回复都应该是顶嘴，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种族一样的黑狼让自己一时间有些错乱，他从旁边抽出两张下馆子陪客户吃饭的时候总会收起来的抽纸，给旁边站起来比他还要高一头的黑狼擦眼泪。
“犯了错就改正，不会就学。别那么没出息，哭有用的话世界上就没人需要上班了。”
“可是，我给您添麻烦了，而且我也很怕被公司开除..”
“笨蛋！我是你的监管人，监督你的工作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再说了年轻人刚开始工作难免失误，慢慢学，你已经比某些在这里混日子的强多了。”
“真的嘛...”
“好了，快点把你那张全是错误的表拿给我看看，老z...老师我给你改一下。”
周末的公司里，除了一些今天还是要上班的外包外，林哲宇和他的黑狼下属就在公司一直忙个不停。
“去给你张哥王姐道个歉，哦对了，今天你张哥也过节，他上午和孩子去游乐园了，你晚点再发信息。”
“好，谢谢林主管！”
“不用吼那么大声...”
林哲宇抖动一下耳朵，看着眼前这个热血的笨小子，总有一天泽阳也要毕业去工作吧，如果到时候泽阳也犯了错，会不会也有人责骂泽阳呢。
“哦对了，你老爸呢，你快点忙完工作回去看看他吧。”林哲宇把一个表格填完，抻了个懒腰看向黑狼。
“我老爸...他已经和别人有孩子了...”黑狼的语气开始低落，然后眼睛也低垂。
“林主管应该是个很棒的爸爸吧...您桌面都是您儿子的照片。”
“不，我也不是个好爸爸。”林哲宇打开了一张新的表格，将泽阳的照片盖住。“那在这个节日，你应该多感谢你妈妈才是，毕竟她一个人为你填补了另一份爱的空缺。快点忙完陪在她身边吧。”
“那个，您的脚。”
黑狼低下头的时候，看到了林哲宇脚踝上的伤口。
“这么大一块伤口，还好吗。”
林哲宇正翘着二郎腿，右脚的伤口就这样端着让黑狼看见了。黑狼凑近观察，温热的鼻息打在林哲宇的脚踝上，林哲宇突然感觉有种过电般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收回右脚，推开黑狼。
“你在干嘛。”
“抱歉，就是..看着很大一块伤口，我贴的太近了是吗。”
“是。”林哲宇突然想到泽阳也有的时候会突然凑近来嗅他的味道。
“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比较怕痒。不好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工作，一直到了中午，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在林哲宇的整理下慢慢变得井井有条。
林哲宇看着自己手机，突然间，一个闪亮的特别关心亮起来，泽阳给他发消息了。
“臭老爸，在干吗呢。今天周日，你起来了吗。”
哲宇开心地笑了，一旁的黑狼毕业生看见主管笑的这么开心，眼睛不禁瞟向主管登录在电脑上的聊天窗口，尽管主管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
“臭小子，早起来了，今天上班。哪像你，又睡这么晚，猪兽人家的吧。”
林哲宇端着手机看了半天，大概时间过去了10分钟，依然没有得到林泽阳的回复。
这臭小子又玩已读不回这套，大概是在浏览外卖窗口。
“喂，你小子不会又在看外卖吧，都和你说了很多次，少吃那些东西。我给你打的零花钱花光了可不会多给你。给我乖乖去食堂吃。”
“好啦，知道啦哲宇。”
一旁的黑狼毕业生看到屏幕上的泽阳，看到他俩的沟通方式应该是父子，但是儿子居然叫父亲的本名，这让黑狼有些小吃惊。
“你小子胆子又肥啦？我不在你旁边你就又敢叫老子的名字了是吧？”
“哦对了，我想问个事。”
“嗯？”
“无套是什么感觉的。”
黑狼毕业生看到这条消息急忙低下头装作在玩手机，天啊，林主管的儿子怎么问林主管这种问题？
林哲宇脸一下拉了下来，他因为过于惊讶一脚提到了桌子的挡板，整个桌子都在晃悠。
林哲宇直接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林泽阳快速地接了起来。
“喂？臭小子你问这个问题想干嘛？”
“啊，没事啊，我就问问，你怎么直接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老子和你讲，你出去约炮我管不了，你要是敢无套在外面惹出什么毛病，老子给你那话揪下来听到没！”
“啊啊啊，开个玩笑啦！”
林泽阳那边的电话突然传来了另一个接话音。
“老爸我外卖来了，我先下去取个外卖，等会回给你，先挂啦。”
“喂？喂！”
电话那一边，林泽阳的电话已经没有了声音，只有听着电话挂断音怅然若失的林哲宇和尴尬地不敢抬起头的黑狼毕业生。
林哲宇焦躁地刷着手机，他一边等待林泽阳的回复，一边看着到隔壁市的高铁票，结果就是泽阳一直没有回复，而林哲宇已经买了一张到泽阳那里的票。他反复思考着，把票退了回去，又买了下来，就这样重复了两次，光是手续费就已经赔了不少了。
林哲宇已经没功夫在乎自己的失态了，他把胳膊搭在桌子上，然后一头埋进去。这么长时间，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难过，自责，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泽阳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他自己都忘记了有多少次回绝了儿子的邀请，又在一次又一次强硬的攻势下迷失了自我，沦陷在儿子的床上，沉溺在儿子的臂弯里。
是的，他对这样的自己深感厌恶，尽管泽阳不是他亲生的，可是对于他而言泽阳早已与亲生无异。他这将近二十年的寂寞空虚被泽阳填满，他也不止想过一次，也许泽阳上了大学，碰到了更喜欢的人就会将自己放开。但是他对此也是既高兴又害怕，他终于不用再面临自己和亲儿子这样那样的内心谴责，可是他也不再被泽阳需要，抛弃。就像那些年何以磊丢下让他一个人去抚养泽阳一样。
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父亲....
黑狼看着林主管埋着头，身体小幅度地抽搐，虽然其中的原因他并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林主管的悲伤，林主管这么好的前辈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就在这个时候，黑狼毕业生的手机亮了起来，他的一位大客户给他发了消息。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安慰，但是黑狼还是希望林主管能够振作起来。
“林主管，我有个大客户中午想请我们吃饭，顺便谈谈订单的事，我从来没和客户吃过饭，您能陪陪我吗？”
“我...”林哲宇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好，你先去外面等会我，我叫车。”
“那个，我打就行。”
“你个刚毕业的哪来那么多钱，我给你打。”
黑狼没有继续争辩，他乖乖走出办公室，林哲宇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尽量别让自己再继续丢脸了。
黑狼和林哲宇坐在餐厅的舒适的褐色卡包沙发上，四周的木墙隔断上还有一些仿制油画，头顶的水晶吊灯打下来的暖色灯光在给白蜡木餐桌包裹上一层愉悦的质感，每一个包间的顾客都被保留了更好的私密感。林哲宇打量着餐厅的环境还有手上菜单的价格，感觉不是什么一般人能请的起的餐厅。
“你怎么认识的这个客户，他是做什么的？他性格如何？”林哲宇感觉有点小吃惊，他这个有点笨拙的小毕业生怎么认识得这么有钱的人，他突然有点担心小毕业生上什么奇怪的当。
“呃，就是前一阵子突然联络上我的，然后人很不错，看起来也很有钱那个样子的？”
“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算了，等会我亲自帮你打招呼吧。”
“抱歉...”
他们又等了一会，直到一个穿着高级西装的灰狼潇洒地出现。
林哲宇的眉头紧皱，他的嘴巴微张，这个时候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出现了。
妈的，何以磊怎么会在这里？！
他双手紧握，但是下属就在旁边，他不敢轻易发作。
“哟，让你们久等了。”
“.....你在这里干嘛？”
“我是你小毕业生的大客户啊，今天请他吃个饭而已，怎么了。”
“啊啊，二位认识吗？”黑狼有些高兴地说着，没想到他的大客户居然认识自己的主管，这下子场面对他而言至少是不尴尬了。然而黑狼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人关系的错综复杂。
“何以磊。你故意的？”
“没有啊，我本来只是邀请你的小毕业生而已。”
“实话。”林哲宇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何以磊知道这是林哲宇真生气了，他赶紧双手合十。
“抱歉啦！我有让他最好再带一个上司,而且我也是我加你的小毕业生为了....唔唔唔唔”
林哲宇一记肉球直接捂住了何以磊的嘴，他拉着何以磊离开包房，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毕业生。
洗手间的宽阔过道旁，林哲宇将何以磊抵到墙边，他揪着何以磊的衣领，力气依旧是那么大的惊人。
“我告诉你，不许和我下属说你是为了我才接近他的，那孩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客户，他以为自己有了那么大的成就，如果让他知道你只是为了靠近我，该有多打击他。装也得给我装下去，听到没？”
何以磊感觉自己被林哲宇拽得喘不过气，他拍拍林哲宇的手示意他放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利用他邀请你出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咱俩早完了，你现在应该离我远一点。”林哲宇慢慢松开何以磊的衣领。
“我只是...我只是很担心你。”何以磊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从早上开始，就感觉你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是泽阳忘了今天是父亲节还是你俩吵架了？”
“我...算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下。”林哲宇抚平何以磊的衣领。“对不起。”
何以磊很少看到这么脆弱的林哲宇，简直就像那段时间林家父子第一次吵架的时候。
林哲宇和何以磊坐回到包间，黑狼看着衣衫不整的何以磊和一脸忧郁的林主管，完全无法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呃，您先看下菜单？”黑狼把菜单递给何以磊。
林哲宇完全没有心情再继续搭话，黑狼则是一直在和何以磊寒暄，看得出来黑狼非常热情有朝气，何以磊越看黑狼感觉这气质越像某个热血笨小子。
当菜慢慢端上来的时候，林哲宇也是完全没往自己碗里夹菜，他一筷一勺地给黑狼的盘子和碗里盛得满满登登，甚至忘了这本来应该是何以磊作为客户请吃的一顿饭，搞得就像是家庭聚餐。
“林主管，别给我夹啦，多不好意思...”黑狼红着脸小声地说着。
“哦，没事。这个是老何，我俩算老相识。”林哲宇看着黑狼的小表情，好像有点失望，他拍拍黑狼的后背。“抬头挺胸，人家今天主要邀请的可是你，我只是凑巧也认识他。”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老林而已。”
何以磊算是明白了，这黑狼青年，完全就是林泽阳的大号青春版。
当然，何以磊倒是对林哲宇的对下属态度这方面比较清楚就是了，哪怕这个毕业生和林泽阳没有几分神似，林哲宇也照样会认真负责地对待下属，从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创业的时候，林哲宇就对初入行的人有着惊人的耐心。不过看到林哲宇现在和黑狼之间的动作，倒是像极了林哲宇的父爱无处发泄。
就在这个时候，何以磊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熟悉的小黑狼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嘿，何叔，哲宇在你那边吗。”
何以磊把手机放在桌下，正好林哲宇现在的心思飘飞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笑意。
“....”
“那就拜托你啦”
随着林泽阳的最后一条消息发完，何以磊给他发了个OK的小表情。
“今天餐厅人好多，感觉好有节日氛围啊。”
黑狼毕业生的一句话让两个大人都紧张起来，林泽阳把餐盘里的一块牛扒匆匆塞在嘴里，然后拿起公事包，起身准备离开。
“抱歉，我想起来下午还有行程，我可能需要先失陪了。”
“等一下。”何以磊站起来赶紧跟上，林哲宇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离开了。他看着眼前迷糊的小毕业生，又看了看逐渐走向门口的林哲宇，他轻叹一口气。“你想吃多久都没事哈，我去吧台买单，我去看看你主管，他估计又喝多了。”
“哦哦...好。”黑狼看着匆忙走向前台的何以磊，拿起林哲宇的酒杯轻轻嗅了一下，又轻轻抿了一口，完全只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林哲宇刚出门就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何以磊还要去停车场取车，完全没有跟上他的步调。他脱下工装和鞋子，换上自己轻便的黑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顺便换了一双运动鞋。距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他坐在沙发上，用食指和拇指揉着自己的眉心，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烟，然后点燃，随后他又按在烟灰缸里。看着一根浪费掉的烟，他两眼盯着熄灭的火星，在沙发上坐立难安。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的的林哲宇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他匆忙的起身让他脚下一滑，小腿磕在了茶几的桌角。
“来了！”
他一边忍着眼里的泪花，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腿，将门快速打开之后，金色毛发的犬兽人站在门口。
“林叔叔，父亲节快乐！”
来者是被林泽阳经常称为“傻狗”的秦志岩，林哲宇知道秦志岩和儿子关系之间铁的就像兄弟一样，而且秦志岩可以称得上是品学兼优，在考上了本地的一个双一流大学之后，尽管和林泽阳分隔两地关系算是稍微淡了一些，秦志岩也依然没忘记见面就送给林哲宇这个独居老父亲一个大声的祝福。
“那个，您怎么了？”
林哲宇脸上难掩的失望之情让门口的秦志岩有些紧张。
“没事，没事...谢谢同学，还是这么懂礼貌，那个傻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哈哈..不过他还在外地，没回家。”
“没事林叔叔，我今天不是来找泽阳的，为了谢谢叔叔高考之后那段时间的照顾，我想今天送给叔叔一些小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呢，叔叔也没做什么。”林哲宇出于大人的习惯，轻声婉拒。
“没事的，都是特意为叔叔准备的，之前一直想谢谢您也没找到机会！”秦志岩的耳朵突然有些红。
“太客气了，进来坐坐吧，叔叔给你找拖鞋。”见到秦志岩的用心，林哲宇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不过这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但他还是把这些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没事，我就不进来了。这是那个...礼物。”秦志岩把一个包装过的长条盒子送给林哲宇，还有一个心形的盒子。
“谢谢同学费心了，是什么啊。”林哲宇接过两份礼物，他的手放在了长条盒子上，他本来是没打算做当面拆开这种失礼行为的，不过秦志岩几乎是扑了上去抓着林哲宇的手，吓了林哲宇一跳。
“一根皮带和手工巧克力啦！那个，能不能等到晚上再拆开呢！”
“没问题..”林哲宇带着一头雾水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等他转过身，秦志岩已经走到电梯口了。“诶，同学怎么这么急？”
“我下午还有课，我快迟到了，对不起失礼了！”
“哎哟！”
秦志岩见电梯上来，迅速扑进电梯里，结果鞋尖卡在电梯缝，结实地摔了个大马趴，就像秦志岩第一天来到这里一样冒失，不过那次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你没事吧？”林哲宇光着脚跑到楼道里，结果秦志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按着电梯的关门键。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这么狼狈，我要走啦，再次祝叔叔节日快乐——”
秦志岩的声音随着电梯门的闭合逐渐远去，林哲宇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回到家中轻轻掂量着两份礼物，盒子里的重量确实像是皮带和巧克力。他看向沙发上自己脱下来的西裤，上面的皮带已经旧得失去皮革的光泽了，秦志岩的礼物还挺实用的。
比某个臭小子把今天是什么节日都忘了要好到不止多少倍。
林哲宇正准备出门，突然间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又是谁，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林哲宇打开门，何以磊嬉皮笑脸地站在他家门口。
“你干嘛。”林哲宇冷漠地问着，手也放在了门把手上。
“诶等下，中午的事是我错啦，这不是现在要弥补一下你嘛。”何以磊说完，也掏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林哲宇没有立刻接过何以磊的礼物，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把何以磊赶走。
“父亲节啊。”
“老子知道是父亲节！”
“所以，作为父亲的你就收下嘛。”何以磊把礼物硬塞在林哲宇怀里。“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把泽阳养这么大很辛苦，就当是我的一点歉意，可以吗？”
“妈的...算了。”林哲宇把怀里的礼物丢到餐桌上，然后穿上鞋子。
“你要去哪？”何以磊看着急匆匆出门的林哲宇。
“老子要去看那个臭小子，他上午可是说要去外面约炮，如果他要是在外面乱搞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那我也和你一起。”
“随你。”林哲宇把门一甩，快步走向电梯。
何以磊跟在林哲宇后面，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就这样，两个“爸爸”一起踏上了去隔壁省找儿子的高铁，林哲宇坐在靠窗的位置，从上了车他就一言不发，一直看向窗外，何以磊则是一直低头玩手机，直到路过了一片田野，何以磊终于决定开始向林哲宇搭话。
“说起来，我记得你老家是种地的，你父母在家好吗。”
“好。”
“呃，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在酒吧的时候，你说你还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呢，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
“你老爸身体好吗，今天他...”
“我几天前邮了药酒，今天也发过信息了。”
“....泽阳他在学校怎么样？”
“你也算他半个爸爸，你自己没问过吗。”
何以磊感觉自己被呛得愈发找不到话题，只好在一旁继续玩手机。
“你为什么想跟过来？”
林哲宇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尽管他的头还看向窗外。
“就是，看你一个人这个样子，让人有些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我的，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前男友，而你现在还有家室。如果说我们有什么联系，那就是你确实在那段时间照顾过我和泽阳。”
“是我亏欠了你们父子俩的。”
“不是父子。”
林哲宇这四个字莫名其妙地甩出来，让何以磊没听明白。
“啊？”
林哲宇不再说话，他们两只狼继续保持着沉默，直到列车进站，林哲宇打了一辆去泽阳学校的出租车，然后他们到了宿舍门口。
“真的要进去吗？我的意思是，泽阳也许只是开个玩笑，就算是他真的去约炮，那对你来说又怎么样呢，他又不是小孩。”
“给老子闭嘴。”林哲宇冷冷地说着，他径直走向宿管处表明来意，然后前往林哲宇所在的寝室。
林泽阳的六人寝室就像一些大学生的寝室一样...脏乱，外卖包装和一些垃圾丢在门口，杂乱的床铺，乱拉的的插牌，还有五颜六色的蚊帐。不过他们寝室比起其他的屋子还有更独特的味道，何以磊刚刚进门，刺激的味道直冲他的鼻腔，嗅觉灵敏的灰狼直接被熏得有些干呕后退半步。
妈的这帮学生在寝室里做发酵实验吗！
何以磊头晕目眩地靠在门框边，他一瞬间就有些脸色发白，他想起来了，泽阳的朋友圈经常发一些照片，都是他和室友一起踢球的照片，这一寝室的人全是足球社的也就算了，居然没一个人勤洗袜子吗。
同样是灰狼的林哲宇却是完全面不改色，他实在是太适应每天一回到家就看到林泽阳的臭球鞋丢在地上，还有臭袜子丢到沙发上的那种味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林泽阳的床铺，这小子，还是那么爱买灰白色的床单和衣服，连床上桌都是灰白色的。
林泽阳并不在房间里，林哲宇直接抓着了一个在屋里打游戏连头都不抬一下的一个白狼学生，白狼看见屋里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如梦初醒般把耳机摘了下来。
“同学你好，请问林泽阳去哪了。”
“他啊，中午就出门了。”
“有说过去哪吗，穿的什么衣服。”
“嗯..应该是去泡妹子了吧，穿了一身新的衣服，还打扮了一番。”
“谢谢同学。”
林哲宇黑着脸走出寝室，一旁的何以磊还没从这些臭味中缓过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呕...”
“附近的宾馆，一家一家地查。速度。”
林哲宇握紧拳头，拎着还头昏脑涨的何以磊。
“慢点..我操...好想吐..”
林哲宇直接到附近的酒店去查，但是尽管有上报过自己和林泽阳属于父子关系，酒店的人依旧不给林哲宇查找的权利，林哲宇找到第三家时，已经有些恼火了。
当酒店的前台再次拒绝他时，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摔在吧台上，何以磊见状赶紧把林哲宇拉走，顺便带上林哲宇的身份证。
“不行，我们去警察局。”林哲宇掏出手机就在搜索最近的警察局，何以磊抓着林哲宇的手机不放。
“放手。”
何以磊并没有松手。
“叫你放手！”
嗵！
林哲宇一拳打在何以磊旁边的墙壁上，他羞愤难当。而何以磊感觉林哲宇那结实的拳头从他脸边擦过，吓得冷汗直流，他清楚记得林哲宇打架有多厉害，但他现在明白，即便被林哲宇打的满地找牙，也不能让林哲宇再这么疯下去了。
“差不多得了！”
何以磊夺过林哲宇的手机。
“我...心情也很复杂啊。”何以磊越说声调越高，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怒火开始逐渐攀升。
“我是关心你，看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你，现在越来越颓废..越来越纠结，懦弱...”
“你总是觉得我没长大，很幼稚。可是呢，我看着你和泽阳在一起那些样子，你看上去还是在纠结到底是否要和林泽阳在一起，我有的时候觉得真正幼稚的人是你林哲宇才对。”
“父亲节他不在你身边，你像个伴侣不在家的爱人一样。你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想要什么！”
林泽宇再次挥拳，拳头却慢的不可思议。
“你！”
林哲宇的手逐渐无力地垂下。
“你...”
“说的没错...”
“我一直以来，还是不想接受...”林哲宇逐渐露出了无助的表情。
“他是我的儿子，我却对他有着那样的感情...我也，感觉好累...好想依赖他。但是我也厌恶着这样与他有这样混乱关系的自己，也恐惧着，我害怕他有一天不再和我有这层关系后，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只是...不敢承认。我一直，不敢承认。”
“我是喜欢泽阳的。并不是父子层面的那种。”
何以磊把眼前这个眼里噙满泪花的男人抱进怀里，并没有一丝暧昧，只是他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脆弱的一面和他身为父亲的倔强。
“阿宇...”
....
林哲宇坐在酒店外墙边的马路石上，何以磊就靠墙站在他旁边，四周的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拉着气球和父亲牵着手的小女孩，路过的电动车上，小男孩抱着父亲的腰、趴在父亲背上迎着夕阳露出笑容，还有并肩走着的一家人。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路边的超市放着熟悉的音乐，何以磊从口袋里抽出两根烟，一根自己叼着，另一根递给林哲宇，他摸索着口袋，却发现打火机落在车里了，但是他并没有开车过来。正在这个时候，林哲宇从口袋里抽出了打火机，并站了起来帮何以磊和自己都点燃烟。
夕阳下的马路上，两个男人靠着墙边吞云吐雾。
何以磊把香烟垂在手边，仰头看向远处的日落。
“你平时是不抽烟的，怎么随身带打火机。”
“习惯而已，如果客户有抽烟的习惯，肯定要帮忙点个火吧。”林哲宇低着头，抽了一口又一口。“谢谢你，刚才拦着我，又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没什么的。我觉得真正厉害的是你，这么多年，和你比起来，我还是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何以磊把头垂下苦笑一声。“即便自己不抽烟也会带打火机，连宿舍那种臭味都闻得了，一个人默默扛了这么多年。和你一比，我根本不算父亲。”
林哲宇顿了顿手里的烟头。
“你至少不会像我一样，是个连自己的真实感情都不敢面对的窝囊废吧。”
林哲宇的手机开始震动，他看着自己一排排的未读消息。
“林主管，今天真的很谢谢您。那个...我也和张哥道过歉了，他很快就原谅我了，而且我还和老妈在一起度过了半天，她一直夸我长大了。”
“那个...如果我说，我会希望我的父亲是您。”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忘记今天这个父亲节的。”
林哲宇回了个抱抱的表情，然后又是秦志岩的消息。
“林叔叔，您有拆开礼物吗，其实是这样的..我的礼物是巧克力啦，是泽阳拜托我做的。”
“我觉得林叔叔你真的是个很棒的爸爸，至少泽阳一直是这样和我说的，而且泽阳一直觉得因为有您很幸福...”
“啊，这可不是泽阳让我说的哦，也不要给泽阳看啦，拜托了，我会很害羞的。”
林哲宇看着秦志岩的朋友圈，今天他和一家子一起在家庭聚餐，看上去很幸福。
下面还有一堆左邻右舍，经理同事客户的消息。
“老林，父亲节快乐啊，今天有没有和儿子在一起过啊。哦说实话，前几天单位那个父亲节评选，我们项目可是都和公司提的你嘞。”
“林哥，今天父亲节有没有和儿子出去？”
“哎哟，林弟弟，你听我说，我儿子今天父亲节还和我老公吵架，真的烦死了。都是我老公教育得不好，哪像泽阳，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和你顶过嘴，啥时候你也来帮我说说我家那个头疼的小子哟。”
“林主管您好，父亲节安，上次的产品介绍会，我司对您的演讲印象深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和你的经理再提一次。”
“哈哈，宇哥，你用了啥招啊，那个毕业生居然过来找我道歉了，而且交的表全是对的，你没给他开小灶吧。”
林哲宇划到最顶端，黑色的小狼头像上面有个闪亮的感叹号。
林哲宇的烟掉到了地上，泪水从他的眼眶涌出，他捂着嘴巴，一旁的何以磊识趣地挡在他的前面，不让路人看见这个父亲的小喜悦。
“抱歉啦老爸，父亲节快乐。我是不是回的太晚了。唔，没生我气吧？”
傻小子...
老爸怎么会生你气呢？
...
林哲宇和何以磊搭上了回家的高铁，林哲宇看上去很开心，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地在回消息，还把泽阳的聊天截图存起来，偷偷拿出来看了好几遍。
“不去看看他没关系吗？”
“不用了，没必要打扰他。我们就这样回去吧。”
列车驶入站台，何以磊和林哲宇下了车，两个人一起出站，在车站前面挥手告别。
“我该回家啦，我女儿和老婆喊我回家吃饭。”
“嗯，明天见。”
“呃，你说什么？”何以磊诧异地问着，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明天是周一啊，你难道不上班？我们在路上还会碰见。”
“唉，也是，又周一了...什么时候能规定父亲节可以放三天啊...”
“行了，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说得好像你上班有事做一样。”
林哲宇笑着离开了，何以磊看着林哲宇的背影，拿出手机继续按下信息发送键。
天色已黑，今天小区里到处都是散步的家庭，林哲宇和小区中的很多熟人打过招呼后，慢慢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好，回去以后把脏衣服都洗了吧，还有厨房水池的碗筷。
林哲宇给自己鼓着劲儿，然后拉开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臭袜子味，还有那双臭球鞋。
林哲宇气不打一处来，他把臭球鞋拎起来，还有丢在一旁的臭袜子。
“林泽阳你个臭小子给我滚出来，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小子的臭袜子你自己洗，别叫老子给你洗。”
林哲宇条件发射一样地如往常训林泽阳，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林泽阳的球鞋会摆在家门口。
“啊，抱歉。”林泽阳从厨房走出来，已经比高中时候还高壮一圈的黑狼兽人，现在林哲宇说不定已经不是对手了。
“呃，林泽阳？”
“怎么今天喊我的名字了，不会又要训我吧？”
“你小子怎么在家？！”林哲宇一时间惊讶，欣喜，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惊喜呀，我送你的父亲节礼物。喜欢吗。”
想到今天一切的种种不自然，林哲宇瞬间明白了，自己今天被这臭小子吊了一整天。
“臭小子，你敢耍我！”林哲宇鞋都没脱，他上来就是给自己臭小子的狼头一顿揉搓。
“啊！我错了，别搓了，头发都要搓没了！”
林哲宇松开了手，他轻拍了林泽阳的后背，又把他抱进怀里。
“臭小子，又结实了。”
“那当然啊，要不怎么给你这个臭老爸养老。”
“你做的饭？”林哲宇走进餐厅，他看着厨房的一片狼藉，还有桌子上略微烧焦的几道菜。
“不好意思，最近才学的，火候掌握不到位...”
林哲宇瞟向餐桌，他突然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极度不和谐的东西，那是一根硕大的玩具。
“好啊你个臭小子，又买这种东西！”
“等等，这可不是我的，这是你的！”林泽阳把玩具的包装给他看，上面确实写了，林哲宇收。
林哲宇把包装纸翻过来，这不他妈的是何以磊今天中午送的那个东西的包装吗！
何以磊，你暗算我！
“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老爸有这么想我啊，嗯？”林泽阳逐渐贴近，他把一个冰凉的皮革套在林哲宇的脖子上，林哲宇低下头，是一个项圈，上面还写着自己的名字“林哲宇”。
林哲宇扭头，中午秦志岩送给他的长条包装被打开，原来里面所谓的皮带居然是...
“你个臭小子，到底给老子设了多少局？”
“嗯，很多。”林泽阳打开秦志岩送给老爸的巧克力包装，然后含在嘴里，和老爸的吻部交叉贴合在一起，巧克力的甜蜜和酒的味道慢慢融入了林哲宇的嘴巴里，不过林哲宇却没有推开林泽阳。他默默地接受着儿子甜蜜的吻，感受着儿子炽热的拥抱，还有逐渐升腾的欲望。
“你让秦志岩在巧克力放了什么。”
“一点点烈酒，还有，一点点让人高兴的药？”
“臭小子，这么多花样？”
“是啊。谁叫哲宇你这么难搞定呢。”
“....”林哲宇没有拒绝林泽阳叫他的名字，林泽阳高兴地把自己老爸抵在墙上。
“那现在哲宇该回答我啦，无套是什么感觉的？”
林哲宇笑了笑，给了林泽阳的大狼头轻轻的一拳。
“老子不知道。”
“你要自己试，林泽阳。”
“好嘞。”
....
我有一个臭老爸。
他真的超级讨厌。
我也说不上来他哪里这么招人讨厌。
为了我的种种纠结，顾虑。自我惩罚...
但是我知道，他是天下最爱我的老爸了。
我也，最喜欢他了。

谢谢你，林哲宇。
我的爱人。
























[chapter:有点想说]
1.this is 群号780572779
2.封面是吉斯为我画的，我也没想到5年之后，会想在父亲节再写一次林哲宇父子的故事。如果吉斯你能看到就好了，请让我说一声谢谢。
3.是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正篇里他们父子的感情看上去还是有些纠葛和放不开，因为林哲宇心里还是有疙瘩。
4.感觉他们父子DO起来不写出来才是最香的，因为重点不在于DO，而在于爱。
5.感谢这么长时间大家依然支持我，瓦塔西，依托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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