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封出走》
　　《楔子》
　　玛艾露贝莉・赫恩站在咖啡店门口，等来了宇佐见莲子。
　　中午的店内人很多，空调吹冷风，咖啡味很浓。
　　坐在小桌前，梅莉（玛艾露贝莉・赫恩），盯着莲子的手看。
　　「好久不见，莲子。」
　　「嗯，是啊，一直很想再出来一次。」
　　「进行秘封活动一次？」
　　「也可以。或者就这样喝茶。」她们喝的是咖啡。
　　「或者到你家一次。」
　　「也可以。」莲子看了她一眼，专门看到她白色睡帽。「毕业之后很少了。现在有空，到哪里都可以，想见见你。」
　　「都说到家里了，居然还只是看。」
　　「别说容易误解的话，梅莉。」
　　「什么话，都容易误解哦。」梅莉把空咖啡杯放在机器头上，拿过它呈上的焦糖蛋糕。「比如我说，现在就可以探索隙间。」
　　「你是八云紫吗，动不动就隙间。」
　　「重点不在这里。」
　　莲子脱下右手黑手套，放在梅莉手上。「你的手在这里，不如你引导我去知道，哪个隙间……咳。」
　　「嘻。」梅莉侧头偷笑。「我是认真的，这里不是一般的咖啡店。隙间就在我们脚下。」
　　「当今商业圈，哪还有不一般的东西。就算你的神秘能力有反应，也只是件小事吧。」
　　「嗯，当作小事来看，是最安全的。」梅莉说完，起身，俯身，亲了莲子侧脸一口。「欢迎来到玻璃橱窗主义的秘封咖啡厅。」她耳语道。
　　「百合亲嘴！」她们四周的顾客围了上来，对二人的亲昵多加赞赏。「好！」「秘封贴贴！」
　　「诶？梅莉！」莲子一手按着脸颊，一手和梅莉十指交扣着。 梅莉抓住，不让她离开。
　　「莲子，你是我们的主角，一起去旅行吧，去看那些被摆放、被陈列的东西。我们一起出走，去往故事的废墟。来，通过这扇故事开头的门。在那里，你会看到，你会体验。就如第一次走在有序的透明玻璃之美底下，头顶是闪亮的雨水，两旁是精致的带有奇异商品的橱柜。莲子，你以前来过的，但不是和我，所以我想，和你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嗨，莲子。最近过得好吗？」
　　「嗯，很好。」
　　「那我们开始……秘封活动？」
　　「进了秘封俱乐部，连情侣出门都有借口了。」莲子说。
　　「做什么都是情侣活动，那秘封活动不就只能是借口了吗。」
　　在喷泉前，梅莉与莲子抱在一起。石像丘比特见证她们的爱情，干净的飞流水承载城市于此的爱恋。喷泉的设计者以古代雕刻装饰的回归拖拽出当时的氛围，带回历史在美学意义上的碎片。当时的美神阿弗洛狄忒出现在每一个类似的喷泉旁，通过纪念品的小摊，给包括她们在内的购买者呈上带有爱心的枝叶。
　　「我们第一次约会也在这里。」
　　「一起喝了三杯咖啡，走到那座桥上，我才发现聊到了黄昏。」
　　「我也才发现。」
　　「那时我就觉得，莲子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在女性同性交友网站上活跃呢。」
　　「白帆船？噢对，梅莉是通过那里找到我的。我一直都没什么朋友，想着谁都好只要能约出来……」
　　「但对方是为了女同而来，只是想要交朋友的话……」
　　「无论开始如何，后来都一样了。」
　　梅莉微微一笑，二人走到桥上。「会惊讶吗？」
　　「会。很惊讶。之后的秘封部也是想不到的，梅莉的异能也是。一开始出场的梅莉，其实就已经想不到了。想不到我自己能如此融洽地相处。」
　　莲子拿起带心形装饰的枝条，同样的心枝叶，有一根还躺在莲子床头柜上，是在同个摊位买的。要是梅莉还买，它就会越来越多。上一根枝叶在她们喝了太多咖啡无法入眠、要依靠玩闹消耗精力时，掉在了梅莉双腿之间。它巧妙地阻隔在当时已经被褪下贴身衣物，而仍未被目视的私密之前；以它那完全不能用作现代遮蔽工具的式样进行遮蔽，枝条之间还露了光。
　　莲子看着枝条，微微歪头。同样的举动出现在床上，自然是为了捕捉它背后的生命奥秘。而出现在桥上，对着河上行驶的观光船歪头，则更像想着什么又不想着什么的犯傻行为。
　　船上一个小孩对莲子猛挥手，她反应过来后，也举高枝条，晃动回应。
　　梅莉拿起手机，拍照照下此时的莲子。
　　手机相册中，各种各样的莲子陈列其中，就如专门以捕捉光固定下来的记忆，稳固而仅有一刻。视频中，莲子在桥上说话，平行记录下的动作和音频，诉说莲子单独生活的家。在几年长的时间中，莲子离开了大量成员的家庭，离开她喜爱的姑母宇佐见堇子，一直住在遥远城市的单人租间里。
　　直到梅莉闯入她的生活，像举灯走进黑暗的隧道。梅莉下一个视频就是莲子的身体，出现在朦胧的毛玻璃后，准备要洗澡。那等待洗净的身体先被捕捉，模糊的滤镜没有阻挡身体轮廓的迷人，在莲子自己见到此视频时也隐隐惊呼。
　　「怎么把我拍成这样……」
　　那之后的事情没有视频，但记忆深刻。
　　本来莲子不曾发现，自己在触碰一位女子的身体时，会有那般喘气与激动。枝叶下揭露的，被光带给她的眼睛，呈现给灵魂。这是身体与灵魂的沟通，前所未见的，二人陌生地配合着，变得亲切。
　　手指滑动，直接的刺激没有终点，前次触碰是后次的铺垫，一次次变得大胆、肆意妄为。手、臀、胸、白色的床单互相碰撞，建立联系，梅莉与莲子嘴贴合着嘴，同样始料未及。
　　一种重复的冲动诞生。那是很急切的欲望，幻想要把这些刺激常态化，并反复体验其特殊。太久的通常生活，在中学与大学中的游走学习、吃饭休息，像给莲子包裹上床单，什么体验都是隔着一层的，只有梅莉的手、舌头、身体能穿过那层屏障，熟练地勾出莲子蒙尘已久的敏感。
　　「梅莉，太熟练了，等一……」
　　「你猜我为什么，能从白帆船找到你？」
　　资深女同，竟在我身边。莲子轻盈地想着，陷在床上逐渐失去自主，如同睡觉时，但格外清醒。
　　爱神的心枝叶摆在柜上。它并不能记录别事，不能发动魔法，不能带来爱情的确证。如赠送的花朵能被丢弃。但依旧危险。
　　《危险用品》
　　梅莉与莲子逛街，玻璃墙内摆着模特，展示它们身上的衣裳。
　　有一件很像莲子的白衬衫，但花边更多，如洛可可的男贵族衬衣。还有一支口红，莲子看到一眼就说很适合梅莉，比梅莉常用的鲜艳一点。还有些新潮的电器，安装人工智能，会根据主人的生活习惯调整房屋打扫的重心。对它说「我喜欢乱糟糟的睡床」，它就不会主动去叠被子。
　　机器吸引住了莲子。一路上的商店里，有自动寻找家中低电量设备进行充电的移动电源，有通过聊天进行模糊查找提供知识的电子宠物，有自动调酒的高端吧台机器，有烹饪清洗一体的免手厨房，有导盲兼声音接收盲文显示功能的代步平台。
　　据店员说，包括神经科学的一系列科学的进步，还将使让盲人获得视力的产品平民化普及化。到时，在众多企业与国家推动下，视力会是现代人类必须被尽可能保障获得的基本福利。「眼睛是人的心灵之窗」至此才会是所有人的普遍真理。
　　「真好啊。」梅莉对莲子说。
　　而同一条商业街中，吸引梅莉的，能攥住梅莉的心的，则是那些性感的三点式泳装、花边繁复的女式下着，和模特身上的时尚穿搭。把上衣折起来一边，把裙子撩起一角扣住，穿两边不同色不同款式的袜子，加上纱衣，依照设计的美学使这些繁杂要素互相配合、变得融为一体的美。
　　看梅莉穿成这样，莲子也如被抓着心，手在她金发与脸颊间摸，在更衣室亲了一口。然后梅莉给她选了泳装，黑底的，带有细致的白小荷叶边，显得典雅。
　　一路下来，她们记着预算，买得不多。要是手头宽裕一点，就能买更多好东西了。
　　「是啊，」梅莉说，「花了钱，得到获得商品的快乐。要是有多一点钱，就有多一点快乐。就算想要反驳，买了更多可爱泳装的我们，也确实会更开心？」
　　「嗯……梅莉买了会高兴，我也能看到更多……好看的。」
　　「我妈在穿搭上很多花样，她会在某些杂志上露面，是挺受欢迎的模特。我从小就在学她，她给我做的打扮也在熏陶我。」
　　「啊，梅莉的母上确实很美。梅莉也是哦。」
　　「哼……莲子的父母很厉害，在物理学和机械智能上的造诣，也影响着你吧。即在资金上支持大学深造，也在精神上支撑你统一物理学的专业梦想。」
　　「是这样的。爸爸妈妈都太强大了，我只能一点点地追赶。」
　　「莲子很厉害的。这样的我们，像不像有了作为商业广告的父母。」
　　「什么？」
　　我们从小接触父母的消费习惯。只要理解了钱的概念，他们的消费行为很少会避开我们。喜欢买什么东西都看在眼里。我们一直耳濡目染，就像他们是天然的广告一般，而且非常亲近、持久。换句话说，作为广告的暴露时间很长，天然地很少乏味。
　　有父母作为广告，广告也作为父母。商品从小就陪伴我们，我们能够想要我们眼前的玩具，想要那些带来新鲜感的。小的时候在逛商场，最初的消费欲望就已经埋下。
　　这里可以放置任意商品。放置你得不到的，当前买不到的，还有几乎永远买不到的。提醒你，在消费等级的标定中，奢侈消费之美有多近在眼前。你与其的差距只在所持金钱这一层面上。
　　对那些精美货品的向往，以初始教育的方式确定，以资本不断生产对其的渴望而巩固。它是身体器官的延伸，或者成为新的器官；替换原有器官的地位，作主器官。
　　过去的器官由父母赐予，这也是现在商品能成为父母的原因。不止父母，还是祖先。需要从它的起源开始拜，那同时是自己的起源，由一项发明，点燃后面一系列进步分支产品的传承香火。如建立因果让人传承知识的先知普罗米修斯。
　　按照产品祖先的教导，产品在被发明后满足人的需求。优胜劣汰，好产品得以存活延续，一步步壮大自身、改进自己。这种力量无可抵挡，是线性历史的必然。这也是商业竞争中胜利者的必然。但它终究不是普罗米修斯。
　　商品的购买与使用企图在美学上拉拢过去的神明，把其能够赋予的崇高做短暂的召回。就如寄宿在日常用品中还未发作的付丧神，可以从当前用品，构想出未来的百鬼夜行。
　　但这种对神秘的拉拢，在工业流水制造线中，产生了一股逆向思潮，即神明自身的非神秘化。过去在工业时代前，有灵的一件手工制用品，可以看作是制作者对每个物件的单独付出的时间精力构成的赋魅。是制作者的灵魂分享出等同制造时间和制造思维的一小部分，附加给他所制造的工艺品。
　　在机器大规模生产为主的时代里，没有此种来自人的，有针对的灵魂付出。即便有的环节需要工人手动操作，工人对单个商品的制作影响依旧微乎其微。要考察的，不是工人作为人类的工具制作能力，而是工人配合机器在各项操作上的精确度和失误率。其中，人被作为机器使用。
　　机器流水线所赋予的神明，是趋于同质且大量复制的。旧时代中，日常用品同样会有大量类似品，从工艺手法到材料、装饰，都可能在大量产品上相同；但其各自被工匠接触的制造流程，分别给予它们神性。接触旧时代的产品，会有当时塑造者塑造它的确认感；这种确认肯定了制造者的存在与付出，也肯定了产品的存在。
　　缺失这种肯定，意味着工人无法通过劳动产出获得自身的确认，意味着花钱获得产品也没有其来自于人类劳动的确认，同样意味着付丧神在信仰上的濒临破产。
　　当前制造业资本同样意识到过量复制所带来的乏味。对此的解决方式是：创造大量基于过去艺术，或有艺术发掘可能的物的，附于商品上的美术设计款式。
　　很快，付丧神就回归了——以消遣娱乐的方式回归，以对大量复制的物添上不同艺术图案的其中一个基础方式回归。作为大众商品每个图案样式同样是大量复制的。不止是付丧神，其他神都可以。从这里开始，祂们也是物的一部分，是商品的外在装饰，是数码时代绘画的其中一支标签。
　　一只名叫多多良小伞的古代伞付丧神，就是这样对梅莉莲子说的。还说这是「神的回归论」。小伞乘坐列车，正要去往同人展会。在那里，她会遇到很多个她自己的扮演者，那些人暂时使用与她神似的形象：蓝色的衣裙，白色的衬衣，头发是短发蓝的，眼睛一红一蓝，手里拿着一把伸出大舌头的紫色唐伞——快乐地游荡、相处、互动。
　　多多良小伞的人设形象，是顺应此时代的娱乐需求而生的？这是很容易想到的实理，但对小伞自己所言，她已经分不清了，无法承认，又无法直接否认。身体到性格到说话方式，包括丰满的少女身体部位，哪个部分是顺应商品化潮流的自己，哪个部分是被造的商品，也无法指摘出来，或者她不愿指摘。
　　理由是，她不会因此而死。作为商品回归，恰好给了她新生。她要为此而活，就如打扮成她的那些人一样。通过扮演一个非人，找到自己呈现在现实中的稀疏印象。
　　「只要你想，你可以给每种塑料伞设计付丧神形象。在商店里给你相当熟悉的货物，设想出属于它们的百鬼夜行。如今它们的鲜活在于，能用和我一样的方式，被赋予舞台上的剧情。她们作为昔日的工具，可以行走、相爱、游荡在抛弃了她们的街道上，或者成为小薄本里的主角。」
　　小伞坐姿端正，胸前挺立，蓝色的大长裙遮不住胸与腰的线条。她收下其他小伞前来赐予的本子，里面是她在彼岸透出的一种诱惑，如天使般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想象中，留下欲求她的人的灵魂。
　　众人亲吻她的脸颊，就像亲吻自己的爱人。另一处，小伞在摆出诱惑的姿势，诱导相机瞄望她的短裙裙底，窥见一丝白色。
　　看见她秘密的，是一台扎在三脚架上的手机镜头。三脚架基本没有符号价值，只有使用价值，高价值的三脚架体现的是工具上的好用程度。其上的照相机和手机则重要许多，它既是人感官的延伸、记忆的延伸，同时还有许多种类、牌子。不同的消费等级对应不同的端位，高端者使用高端手机，实用方面的配置也高级，而它的符号地位是人皮肤的延伸。皮肤正是灵魂。
　　在场的照片，基本都会流窜。在人们的数据中跳跃、复制。那一天角色扮演的美，成为不断被发现的、不断被找到的宝藏。它成为找寻者的奖励，又成为收集者在储存一角中的数据占用。
　　通常是最新发现、最新找到的最能带来刺激。收集下来则像收集标本，很难再体验到初见的悸动。带来惊奇的发现，就如猝不及防的初见杀符卡。而对小伞本人，这意味着，即便喜爱她的他们要看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也需要有新的照片、新的服装、新的场景、新的姿势、新的剧情、新的暴露方式、新的爱人。就如射命丸文需要作新的报章，稗田阿求需要作新的小说。当街兜售新文字者，当如小伞一样。
　　有人发现着新、收集着新，以此度过令人生厌的现在。那个不变的、拖拽在烂泥中的、可能预示自己未来的现在。这是拾荒者的现状。
　　所以一切都在翻新。除了那些竖立在同人展会中的黑色三脚架，直到展会结束很久都没人来取。
　　《三脚架》
　　莲子梅莉走出进行着的展会，沉浸在高耸的黑支架中。这是城市的支架，一根根斜着从地里伸出，如撑天柱，支撑上方的昏暗水泥。
　　日落西山，支架黯淡。寒风四周坐着散漫的工人，靠在那些钢筋水泥柱上。
　　「你们是谁？」一位工人问。
　　「谁都可以。」梅莉答。
　　「你就是一盒名牌的香烟。」有人点着烟说。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莲子说。「除此之外，她是个好人。」
　　「你们在这里说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好话我们也不会说。」
　　「我们从车站来到这里。」梅莉说。「一路旅行，没有目标。没有谁吹响集结的号角，也没有谁要求我们做什么。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当然没有人要求你，看你的行头就知道了。他们要要求，也是要求我们。」
　　「要求你们打造支架吗？」
　　「不是什么难事。」另一个工人躺在纸皮上，盖着被子接话。「只是因为我们干不来上面那些体面人在干的活，所以来干这些。他们也不愿意干这些，那就只能我们从早干到晚了。我唯一不满的就是工钱。」
　　「这是我们该的。屁都没学会，字不识一个，能来这打工就该万幸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梅莉说。「你们应该……」
　　「不什么不，你学的不就是这些吗？上面不都是这样教的？在哪我们都是垃圾，是这条废水沟的老鼠，碰不得的。你吃着上层的饭，学了那什么善良，书本里面的善良，就可以当是你这种读书人多少心系底层。在你眼里我可能还是什么好货，和你的天真一样善良。依我看啊，都是狗屁。」
　　「要说该，我还想操批呢。你俩肯定比架桥边那些便宜货爽多了。跟个网红模特似的，不，比那好太多，和洋娃娃似的。」
　　「是啊，你，你们。」有人凑上来端详。「你们就像那什么东方p里的人物，那些可爱姑娘。我们可喜欢了。不像什么平台主播，打钱听个响。你们搞的，那真叫一个劲爆。」
　　「劲爆？」莲子微微歪头。
　　「来来来，给你看。」
　　工人放下盒饭，喝了口果汁，拿出手机，亮起一张小小的发光屏幕。他划来划去，划到一堆七彩的横幅里，闪烁的、跃动的女体在其中摇曳。
　　里面什么都有。九十九姐妹在合作服侍一男子，小伞在公共场合拍暴露写真。秋静叶按照打赏与SC，一边说最喜爱农民用户的淫语，一边呻吟着用茄子状的模具按摩自己；秋穰子则靠在她身后，轻轻逗弄着她的胸丘。
　　「噢，赞啊……就是介些，懂吗？」
　　「确实都认识，有些还聊过天。」莲子说。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上面的人，没一个会觉得我们是人。什么农民、民工，就是拿来骂人没文化没脑子的。都是下贱的人。可以这样骂我们一次吗？」
　　莲子看着不远处低垂的月亮，皱起眉头，如坠云里。梅莉则站出来骂一句：「变态吧你们，有病吧，死农民工。」
　　身边的人站起，围在她们身旁，仿佛冒险得到了回报，仿佛猜测得到确认。
　　「还好你留住她们，给她们说这些。差点就要错过了。再带我们走一次吧。」
　　手机里，小伞被摁在墙上，这是她第一次拍上床视频，即便不在床上，即便之后有很多次。在前戏后，她在插入前对镜头说了一句：「东方众，亲爱的，带我飞一次吧。」
　　「终于等到了，再带我们走一次吧。」
　　「走？去哪？」莲子问道。「我真的不明白。」
　　「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远处一个人在说完这句后，跑出支架，跨过栏杆，跳进海里。
　　有人追上去，也要往下跳。但后来者全都在笑，随意选择着起跃点，一点不像是要去救人。
　　「呀！」秘封二人惊呼，却没敢上前，只能看着周围人，仿佛用眼神求他们去救。
　　「没有用的，他们什么都没在等。他们什么都等不来。」他们点烟的点烟，观望的观望，聊天的聊天，哀叹的哀叹。
　　「而且你去救，救完了，他们有什么闪失就是你倒霉，你要负法律责任的。没救活，他们死就死了，可不知道哪里还会蹦出来几个活的亲戚，找你要说法呢。说你害死的，没钱他们不认。你敢去救？」
　　「早报警了，你们就乖乖看着吧，等他们来救。等什么都是他们的事，基本都不想待这，那就得等些什么东西才活得下去了。」
　　「我在等女儿读书出人头地，哎，那个小伞姑娘就很像我女儿。她染蓝头发还给我骂了一顿，说不三不四，现在看小伞真亲切啊。要不是这里钱多，鬼才想来这种臭水沟里和水泥。」
　　「钱多也是上面的多，关你什么事。就你给人抬轿的命，他们玩钱你就干瞪眼吧。」
　　那工人耸耸肩，看手机里折射出的辉煌纷杂的世界。
　　「不该是这样的……」莲子扯下帽子挠头说。「你们不痛苦吗？为什么这种社会要存在，为什么你们在这里受苦还要被排挤。他们不把你们当人，你们不想大声说点什么吗？」
　　「哪来这么多伤春悲秋的。」
　　「你来带我们大声说呗。我没什么人好当的，都不当人，那你来说说能做啥。」
　　「我们走。」梅莉说。
　　「诶，梅莉？」
　　梅莉扯开衣裙，丢下白色睡帽，袒露着粉色下着，带着三分之一的天使走出相机支架。
　　《灰月亮》
　　本来就是条臭水沟，建设者与其同罪。干净才是美德。建设完毕后的装修，装修完毕后的宜居，才是拥有美德的关键。
　　体面才是胜利。不体面的，自然都失败了。活在垃圾里的凭什么当人，还要生孩子？这也是自然要使其失败，淘汰的准则适用于此，适用于我们的物质兼精神生活。精神不高级者同样不堪，这是物质决定的，你什么条件，长成这样不奇怪。
　　废水是从上方流下来的，尸体则全部属于自己。
　　无论活成啥样，赚多少钱，又花了多少，他们都有条逾越不了的沟。一条臭水沟，越来越扩大，上面带一张叫基尼系数的年度证书。
　　把人困住的城市，起源于每个人逐渐被困的生活世界。
　　早死晚死都是死，但就不想受到凌迟，不想让其他人也活不下去。打碎了吞进去，随便看点有意思的，排解一下，这就够了。
　　身边人都是这样活的，不好好的？这不是讲道理，只是叫你看清局势，自己才能活得更好。
　　你冲上去，逞强了，然后「啪」地报应来了。别人知道你谁，给你打骨折了，给你整残废了。上去了做什么都不行，不给你上升渠道，不给你安稳。早把你记下黑名单了，还怕整不了你？一辈子待这里，臭水沟里活到死，好玩吗？
　　现在早就不是什么逞英雄的时代了，醒醒吧，到处都是眼睛。那些镜头，你睡觉睡大街都是看得一清二楚，拿什么去斗？还不如等那些有家的人，他们进牢不会把房子丢了；你进啊，你进就没东西了。
　　等，你就等。等久了你就习惯了。不习惯的要么还在写诗，要么死球去了。
　　能咋办，你就这个条件啊。把身体榨干都上不去的，做这些没人看的垃圾工，拿那种工资，万字票中头奖都比这容易。你的眼界和动手能力，都不够让你得到那些，明白吗？
　　飞机与火箭都是在上面的。人为了飞天才要朝上。在上面的，肯定都有远大理想。
　　设计某个产品，代言某个产品的人都在上面呢。谁都羡慕他们是吧。
　　飞天飞天，就想带多一点东西上去，最好自己家里鸡犬升天。捡钱之余看看月亮？那是给艺术家做的，那可是天生的。他们不想捡钱，想看月亮，我以前也想啊，我小时候还想当天文学家，想研究宇宙呢。
　　哪个不说这是命？说是命才能好受一点，要不然我满腔怒火搞毛？一拳打你脸上吗，还是出去挑个大的，给他来一下？我还有亲人呢。
　　说白了就是过日子。哈，有人玩文字的，说要叫醒谁，在那叫着写、写着叫，给人看看而已是吧？如果就那些文艺逼话，看你那逼化身在那故事里不知道挣扎什么，没点事还莫名其妙苦大仇深，一边被人供养，一边玩那什么睹物悲伤悲情事，还不如写点黄的。不如就拍一张你的色图，对对，看看你的。这不挺好的嘛，小小的也很可爱。
　　要不然，说说哪里的厂吃人，哪个行业吃人，就说他们怎么吃的，靠什么吃的，好给大伙避雷。说说这堆支架上面那帮东西，是怎么吃的，怎么放开枷锁让人大胆地吃。没有枷锁他们可自由了。还有，最好说得清楚一点，不然我听不懂。
　　对，妈逼的。他妈逼的，你妈逼的，我妈逼的。对对对，太对了，都他妈狗逼，都他妈欠操。
　　《塌方》
　　塌方无论怎么发生，都是构建物的毁灭。是对大量事物的否定与重新审视，从它带来的绝望中找到安身之地。
　　直到找无可找，最后一处让人安心的幻想也失去了，废墟对人的侵吞便避无可避。
　　多年无人居住的废宅倒塌，也是对废墟的再度终结。
　　在此之上，废墟被毁灭得最彻底的情况是：原址上再盖一栋毫无相关的建筑，扎进人群，让此地重新融入社会。
　　《楔子》
　　「你好。」梅莉说。
　　那男子点了点头。
　　「魔理沙过得怎么样？」莲子问。
　　「不知道，好久没见到她了。」
　　他坐在电影银幕前，银幕中是奔跑的人们，向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原本，这种奔腾理应朝向希望与梦想。
　　雾雨杏按捺不住，想要叫喊，想要起身，在这只有秘封和他，冲着银幕大喊，并不会怎么样。
　　但声音和动作一致，在此化作无形。在电影院中，一切都是楔子。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只是看。」
　　「以前我觉得你挺乖巧的，但你比你姐激进多了。」
　　「这不好吗？」莲子叉腰说。「梅莉不就是喜欢这样的。」
　　「啊，我，我只是在他上学时，比较照顾他而已。」
　　「那他不可爱吗？」
　　「可爱，那确实。」
　　「梅莉姐姐，莲子姐姐，别说了……」
　　三人看向屏幕，如同在看一场无法触及的梦。
　　而梦中的人也在回望他们。
　　《叫魂》
　　人们聚在酒馆里面，他们有的被欠五个月工资，有的欠了五万，有的欠了五百万，有的恶贯满盈，有的卑鄙投机，有的只是一腔热血。
　　这里曾经是罪恶的起源，是巨大整全的否定思潮沉降在种族头顶的轰炸。或者没有起源，「起源是显而易见的，解释得通的」。
　　难以被解释的，在于为何所有人都能相信一个思维体系。在某个时候深信不疑，又在某个时候突然逆反。
　　有一种时刻能被人体验：周围人相信并且自己也相信的评价体系，在那时突然不管用了。开始思考自己从来不曾认真思考的命题，和之前笃信的标准比这简直大逆不道，但莫名有道理，使你更想支持它，而不是支持那已经突然褪色的原先的评价方式。
　　所以人们突然冲出去。但身体机能是需要维持的，个人的身体需要，社会的身体也需要。这给了信念在褪色后仍被维持的力量。而这其中的错误相互转化，从小幅度阵痛到结构的崩溃，人都如在火中。
　　人们跑了起来，不知所措。经验都不再适用，毕竟没人能理解错误本身，永远有无从下手、无法扭转、无力面对的断裂和错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让人或气愤或烦躁，想挠头时，发现软化的头皮无从挠起，头发一扯就掉，皮肤在火焰侵袭的高温下融化成泥。
　　《一整场灾难》
　　所有人按住雾雨杏，不让他走出去，也不让他走进去。
　　但他依然看得见，无论那场火在他眼里呈现成什么样子。
　　他可以哭喊，可以伸手尝试挽回，可以对所有不想见到的迷失与错误怒吼。但唯独不能唤醒死者。
　　不能把已经发生的事逆转。
　　思维的重量不足一根羽毛，只能依附在他身上，把他以一阵风推到将来，远离此处碎裂一地的过往。
　　《唤想笔记与摄像头》
　　在生活变成一片废墟时，文学的出走将会使其回归用户自己。
　　文学需要出走，即便当前所有用户在支持它，拥立它，想要它留下。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提供当下满意的解释，就如一面破的镜子需要重新调整每个碎片的角度，好让镜子里的自身形象显得更为舒适。
　　这时，整全的镜子不太好用于审视自己，因为镜中的即是自己的完美复制。碎了一点的镜子就有骗过自己的机会。
　　而那破碎的镜子，只有破得更碎，才能回归本来的用途——见到自己，让自己感到不安。
　　《尖啸文学》
　　啊啊啊啊啊啊——
　　文学不可能以让人舒适的姿态迎接任何东西。提供幻想的是梦，文学提供的是击碎梦的梦，是在幻想中因幻想的极致而猛然惊醒的一刺。
　　它必须是尖的。也许声量不大，但其不和谐处处存在，就如使用不和谐音程和声、尖锐噪声、嘈杂声与微分音铺底的当代音乐。
　　假如任何一种文学的主流范式，是以找到让人放松应对问题、困难与自身的解释来进行，那它只能提供给过往的人们，而不是现在的人们。现在的人觉得自己与现在格格不入，那也是现在人的现状。巨大的不安，围绕在任何一种意识形态上，同时掩埋在自己体内，隐藏在文学路径的尽头。
　　如果文学有尽头，就会是不安。
　　在面对痛苦的实践上，文学能提供的，是安静可控的内爆。你不先在现实中遭遇痛苦，而由文学先行揭露并演示——可惜的是，文学必然失败。那一刺，会把文学的演练可能性刺穿，你在意识到自己在演练时，也就已经坐在从这层意识中惊醒的不归列车。
　　在那前方，是未知。文学的不归列车同样朝向那里，以过深接触文学的文学家来说，两种未知是叠加的：因为文学吞噬一切。通过文学家，文学得以定格在世界中心，一切文学家的思维都以为这座通天塔添砖加瓦的幻想进行。
　　反过来，意识不到这些的，距离文学甚远。只是特定意识的宣传家。
　　《情色文书商铺》
　　通过以最带感的描写呈现一场极致的性爱，文学掉在虚实之间、身体与智识之间、可能与不可能之间、隐瞒与揭露之间、形式与内容之间、服侍与刺痛之间、舒服与危险之间的缝隙里。这条缝隙只勉强塞得下一些文字，它是最局限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是情色文学的主要目标。
　　《广告数则》
　　成为更好的自己！
　　成为不一样的自己！
　　你的魅力，一直都在。
　　多种潮酷款式，给最个性的你。
　　存款余额，从来都不该是限制你的枷锁。急事急用，有我就行。
　　《透支未来》
　　连鬼人正邪也做不到扭转如今的局势。
　　一切都呈现在幻想中，对小而扎人的尖石一样的错误坚决排斥。
　　月都非常完美，有序而整洁，只不过不适合正常人，只适合月人和神祇。
　　人靠幻想活着，这不是什么诡异的形而上断言，而是确切的，包含在所有行为、规划与交流中。
　　假如稀神探女说话时都不多想，她就不会苦恼于她说话的效果。但她爱想，在说话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种方法便行不通。
　　《楔子》
　　莲子与梅莉坐在停止行驶的列车里，等待重新出发。
　　这里是一片湖。列车停到湖中，一望无际的湖水静谧平稳。黑鸟群掠过湖面，云朵和鸟都照在水中，或快或慢地移动。
　　离开以往先进列车的电子屏幕，她们从这台破旧列车的破窗，见到了真实存在、不可复制的风景。
　　莲子探出头，看向列车前方笔直延伸的铁轨：「啊啊啊！带我离开！和梅莉一起离开！」
　　梅莉微微一笑，也转头喊：「别带我！我会自己跟着莲子！」
　　「好哦！」
　　《消失的年份》
　　考虑到中年危机会加速地到来，常常使当事人都始料未及；对其中一些年份哼哧过日子消耗的规划必须更为急迫。
　　这些日子能过得更好吗？事业上能有所突破吗？行业有困难和风险吗？能打好基础好让自己安稳迎接中年吗？
　　能平静地与父母告别吗？能收获爱情吗？能不迷惘吗？能生孩子吗？
　　能换一份工作吗？能加薪吗？能避免患上带来不适与疼痛的职业病吗？
　　无论能不能，规划好了，按现在的目标一步一脚印，不要想一蹴而就，就可以塑造一条征途。剩下的就是尽力维持这条征途的可行性。不管它有多难，也不能为了改变什么，把计划的所有路堵死。其实最好就是保持原样，因为自己原样走完就赢了。
　　规划不好而不满，日日难眠。要么用药治疗，要么一直绷着，可能等到绷不住的一天，再让人生变得更黯淡。
　　规划不好而摆烂，虚度光阴，沉浸娱乐，回过头来就是中年。感觉自己是因娱乐而浪费，一些年份消失了。
　　《错误是现代人的本质》
　　银行要求当事人前去补充个人资料。
　　邻居在吵闹，不时传来巨响。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吵，也不想知道。
　　忘记的物件突然出现，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它忘这了。
　　知道自己需要睡眠，即便明天不太重要，还是需要精力。但还是无法入睡。
　　秋千的一条铁链断了，落在地上，很久都无人来修。
　　文艺制品里的爱情很美，即便曲折，即便破碎了。但发现自己不会有，或者有过又没有了。
　　意识到一个作品在描述自己，紧接着又意识到不对。
　　莲子为了她的旅行计划请假陪她，她却临时变卦不去。莲子有点气恼，话里夹枪，俩人暗戳戳吵了一架，各回各家。
　　服务员态度很差。顾客态度很差。
　　被某位网友的话特别激起愤怒。
　　需要早起，但很难。
　　买了一堆书、存了一堆资料不读，似乎在当一名收集家，但无论心态如何都不满意。
　　意识到时间越过越快，即便是不好过的，转眼居然也过去了不少。自己以前想过可以永远兴奋、永远保持新鲜，在时间之河上可以一直缓慢行驶、充分体会沿途的每一个细节，就如儿时一般——直到有一天发现，这终究是痴心妄想。
　　猜想自己可以有的寿命，给自己经历过与即将经历的时间划分快乐与悲惨，计算其中的比例，再说服自己这样也不错。
　　坏掉的时钟、破碎的屏幕、物件抵达它不该抵达的地方（或者没有抵达），发现这些事情，或与其类似之事时，感觉自己体验了什么，却捕捉不到。
　　跟随人潮，脑子里在想别的事。
　　久违买到了让自己开心的东西，笑了笑。
　　追求某样东西，知道自己获得了也不会多开心，但就是想要它。
　　想象自己成为某种人，感慨其中美好。甚至为此做出一点尝试。
　　走夜路时，因四下无人而感到安心。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上。
　　在嘈杂的夜晚中发飙。
　　在沉默的夜晚中一动不动地瘫着，通常在床和沙发上，只做最小幅度的呼吸与眨眼。
　　在沉默的夜晚中哭泣，却不清楚为何。可能仅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有种体验本该在你手边、触手可及，却缺席了，自己为此而流泪。或者仅仅是因为一首歌。其流泪如同机能性动作，如条件反射，没有可供解读的理由。或者，其理由弥漫开在自己所见的全世界里。
　　为直接失去的人事物悲伤过，早已逐渐忘怀，却在某个时刻被同样的悲伤侵袭，仿佛它出去游历了世界又回来，告诉你那所有地方也都没有你所失去的。
　　《一个理由》
　　《楔子》
　　一个人也许有被完全遗忘的一天，就如人渐渐遗忘全部。所有人剩下的印象，都不足以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原来的那个人。
　　「梅莉，我们出发了？」
　　「还没带上你的书呢。你还有很多书没看吧。」
　　「都不看了！」
　　「嗯？这不是我才会说的话吗？」
　　「是吗？我觉得我说过。」
　　「那莲子确实说过——在要考试的时候。」
　　「啊啊啊！不要让我想起那次！已经绝望了！」
　　「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们走吧？」
　　「嗯。我们走吧。去哪里都可以，就算没人再认识我们。那不重要。」
　　《楔子》
　　列车在湖面上缓慢行驶，显得工艺很差的哐当声传遍全车。
　　「感觉快散架啦，莲子。」
　　「老旧车是这样的，没被退役废弃都是幸事。」
　　「那莲子自己呢！」
　　「我怎么可能散架。」
　　「莲子散了的话，就让我修修补补好。」
　　「那挺可怕。」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梅莉的意思是心灵上的，那一定是。」
　　莲子和梅莉一起跪在椅面上，拉开窗户，迎着风朝外看。
　　「啊，风景真美啊，虽然只是水和天空，也能修补我呢。」
　　「就算这里是天堂，也无所谓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
　　《楔子》
　　列车停留在一片草原之中。
　　玛艾露贝莉・赫恩与宇佐见莲子走下车厢，踩在广袤的大地上。
　　笔直的轨道向两侧延伸，直达淡蓝的天边，却不知抵达何处，不知原路是否存在。
　　但人总是要在某处停止。已经保证不了其存在的原路铁轨极远处，风景还在意识的深处摇曳。那些太远而变得模糊的声音与人影，还能唤起她们的印象，她们驻足、回头，仿佛真能看到那方的情景从现实的青草地上再现。
　　莲子拿出手机，想要拍点什么；却看到屏幕里一片彩色杂点闪烁，除此什么都看不见。梅莉也拿出手机，发现屏幕已经磕碎漏液，黑了一片，其余地方同样闪烁。「啊，这么快就坏了。」「没办法呢，梅莉。这之后，就剩我们两个了。」「真好啊，但我们这里还是起点。天上被隐藏的星座，会在夜幕低垂时再度显现，寻找它们自己与它们的星座。你一直不能准确看到时间，但我们可以看星星。到时，我们还会找到新的什么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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