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　　星期日　　第29天

　　早晨的阳光温暖宜人，我在光幕的覆盖下爬起身子。今天是3月3日，星期日，窗外没什么云，树木在跟着微风摇摆。又会是美好的一天ze。
　　我沿着书桌边缘走到厚书堆旁，开始整理脑中的各种信息。
　　第29天……我对词汇的理解在一天天增强，终于有了「确实思考」的感觉。用词汇拼接形成句子，理解句子中各个元素的含义，从而理解句子，再创造句子。
　　只要我还在思考，我就能做到理解更多，思考更多。然后自己创造句子，就能表达，就能和人沟通。虽然不知道还有谁，最起码要和爱丽丝。
　　我很高兴，高兴我获得这样的能力，我以前只是人偶，只是随着主人的操纵行动的。岁月的长河给了我灵魂，让我有别于空壳。
　　继续记录吧，我已经能稍微理解我创造的句子，只要还在思考，我就能记录更多。我需要记录。


3月4日　　星期一　　第30天

　　「今天是3月4日，星期一。现在是早晨8时22分。」我试着说这句话，虽然没人指使我报时，房间里也没人在听。不过我似乎能指使自己说话，是因为有了灵魂吗？
　　「第……30天。」确实说得出其他的语句，这是一个大突破。
　　我走到烛台旁。这是个书桌，在睡房里的书桌，我在书桌上。桌子比较小，密密麻麻地放了很多东西。有一堆手稿，有羽毛，有墨水瓶，烛台，书本堆，几个小盒子，光滑的石头，几支钢笔，装着叶子的玻璃瓶。
　　我和钢笔一起靠在墙上，看向睡房另一端的窗口。天气还是很晴朗，云变多了。
　　在睡房角落的床铺着厚厚的被子，被子和枕头都是粉红色的。已经很久没有人睡在上面。另一个角落的门紧闭着，上面挂了一些衣物，是粉红的睡衣睡裤和白色的短裤内衣。

　　晚上了。月光照耀在书桌上，我能看到外面树梢上的一轮明月。
　　银光挥散在静谧的地面上，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寒冷。


3月5日　　星期二　　第31天

　　我在朦胧的心绪中起身。已经中午了，看来我睡得有点沉。
　　自从获得了心智，我也开始需要周期性的睡眠了。我似乎在逐渐获得人的更多功能，尽管我的身体还是这种人偶样子，带着布料外皮和棉花内衬。
　　这真是太好了，我尝试着笑，让自己开心：在沉睡了这么久，我终于获得了灵——
　　等等，沉睡。我沉睡了多久？

　　人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回忆，对，我需要回忆。我正是靠回忆我设置中的大量文字、语句和图像，才能成功理解、使用这些词汇的。
　　不只是回忆主人使用魔法强加给我的设置，我还需要回忆我的经历，我长眠之前的那些所见所闻……


3月6日　　星期三　　第32天

　　不清楚。我不清楚，我到底睡了多久？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吗，窗外的树在激烈摇摆，云聚集了许多，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橘红色。
　　下午6时12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所以我在沉睡中时，是不会记录经过的时间的。我只能知道我在2月4日醒来，那我还记得我是在哪一天长眠的吗……好像是1月19日？不行，只知道月日也没法算，我并不知道是哪年啊。
　　至于沉睡前的事情……也很难回想，总感觉不太清楚。这和设置里的记忆完全不同，设置像是明明白白刻在脑子里的，而那些经历的记忆则像是被层层遮蔽。
　　话说回来，我怎么会记住我获得心智之前的见闻，如果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没有感觉没有灵魂的人偶？
　　不，我可能有能感受的装置，只是没有灵魂。
　　值得思考的事还有很多。


3月7日　　星期四　　第33天

　　我靠在墨水瓶旁坐下，看着窗外在暴雨中激烈摇摆的树木。倾泻的雨幕在屋顶上拍打出杂乱密集的声响，这却让我的心静了下来。
　　魔法的图景，绘制着我的使命；主人的手笔，决定了我所能做的。在我觉醒之前，作为人偶，我有我自己该做的；我能脱离主人的实时控制，但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一切都定在了「设置」之中。
　　这就是过去的我，一个魔法驱动的自律人偶。
　　而如今的我也不是那个只能到处行走飘荡、报时或者说一些既定句子的人偶了。
　　我应该还能想起更多。
　　或许我得离开书桌，我想想，我应该是能飘起来的。
　　果然，随着心中几个法阵的激活，我的身子慢慢离开桌面。
　　我指引着自己向上飘浮，桌子离我越来越远。只要能控制好，我就能去我想去的。我不能更期待了，我要看看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也许能让我想起更多。
　　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个人把身子探进来看。这是一位少女，带着一头金色短发，白皙的脸蛋没有表情，身上穿着蓝连身裙，肩上披着带花边的白披肩。她就是爱丽丝。
　　前段时候我才见过她，不过那时我还不会动，她也似乎没注意到我。
　　爱丽丝就停在门前，看着房间地板的某个地方不动，半响后才抬起头，看向飘在空中的我。
　　看，我能动了。我还能思考，我有灵魂了。
　　爱丽丝稍微张开了嘴，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她推开门走进来，走到我面前，而我只是上下浮动，给出无声的回应。
　　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双手，握着我的躯干。
　　我需要和她说话吗？她会不会告诉我其他事情呢，比如关于我主人的？
　　爱丽丝突然抽回右手，亮出食指朝我软绵绵的胸口上按。我顿时感到一股力量充斥了我的全身，就像……就像以前主人为我充能，要保持我的行动能力那样。
　　充完能后，爱丽丝轻轻放我回桌上。我开始能想到更多，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想到每一次充能，想到爱丽丝和我的主人一起，我的主人……
　　我发出了声音，对爱丽丝说：「我的主人……魔理沙？」
　　原本已经转身要走的她，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她才稍微点了头，回应一声：「嗯。」

　　对，魔理沙。这么重要的人，我早就应该想起来的，我这是长眠太久发霉了吗。
　　我在字迹杂乱的手稿上来回踱步。魔理沙，很活泼的魔法师，一开始创造出我的时候特别兴奋，一股脑地给我塞好多资料和功能，还想方设法增加关于记忆的法阵，说是要给我的数据库扩容，一直扩到我承载的极限……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设置里有那么多信息，单单处理那些就能让我理解好多事物。而魔理沙当时就是找了一房间的书，一本接一本全让我吸收进来，好让她可以从我这找到各种资料。
　　主人的手笔，决定了我所能做的。
　　她的悉心塑造成就了我，而我如今不止能记录，我还能思考和理解了。我想让她看看我灵魂的成长，让她看看她昔日的作品也能有如此耀眼的功能；再给她我最大的谢意，感谢她创造出我。
　　那么，魔理沙现在在哪里呢？


3月8日　　星期五　　第34天

　　我一醒来，睡意就消失殆尽了。在温暖晨光的照耀下，我起身环顾四周。书桌还是那老样子，物件的摆放一成不变。房间里的一切都没被挪动过，被褥铺得依旧整齐，门上依旧挂着那些衣物。没有人会使用这个睡房，这个魔理沙的睡房。
　　魔理沙到底去了哪里？门上的衣物也是魔理沙的，我能想起她经常穿那件粉红的睡衣裤，在睡前帮我充能。
　　还有这张床，她的睡相一直很差；身子会不停乱动，被子会被踢开。那时候的我就想帮她把被子盖好，可是——
　　等等，那时候的我不会有想法吧，这举动得是预设程序的一环我才会去做的——虽然现在的我很乐意帮她——可是，我的身形和力量并不足以把被子拉起来。
　　我看向我的手，那只是用肉色的布包住一堆棉花缝出来的，勉强分开了五根手指，像婴儿的手一般短而肥。就算能勉强握住被子，以我那飘浮一般的飞行力度，也举不起那么重的被单。
　　所以过去的魔理沙设置我让我总是去做一件我做不到的事……哈哈哈。
　　作为魔法使经常粗心大意可不行啊。
　　话说人偶的笑声是怎么样的，如果笑出声音的话，可能会有些渗人？
　　那种事无所谓啦。
　　如今我有了心智，也能在这些事上训斥魔理沙了吗，就像爱丽丝会做的那样——
　　「魔理沙，你怎么把那两种试剂混在一起了！那是会爆炸的你知道吗！」
　　「魔理沙，你说你很懂蘑菇，那盘里这棵是怎么回事，这种蘑菇会致幻吧！……你没注意到？差点你就要吃下去咯。」
　　「你这裙都破成这样了你还想穿着出门。」
　　「魔理沙，这玩意你怎么调出来的，各个试剂随缘比例混合加热吗？」
　　……感觉冒失的意外是挺多的，不过魔理沙还是很强大的魔法使呢，从她钻研出的各种提升攻击火力的魔法就能看出。
　　从我身上也能看出，她还不是只会倾泻弹幕火力，她也有自己的修行。
　　就在这个书桌上，她日日夜夜地钻研，钻研制造魔法人偶的技术，一边请教爱丽丝一边实践。
　　有她这样的主人，确实是我的荣幸。


3月9日　　星期六　　第35天

　　趁着天气晴朗光线充足，我特意绕了房间一圈，仔细打量各个角落。我看到了床底下的毛绒兔耳拖鞋，看到床柜上的橙色梳子，看到睡裤口袋里的蓝牙刷。它们都让我想到更多过去的事，想到魔理沙的种种日常。
　　我飘到窗前，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明朗风景。家旁边围着的树木在悠悠晃动，外露的树根长着各色蘑菇；蓝天辽阔无比，几只鸟在天边远处翱翔。
　　看着外面，我的内心涌出了一股微热，像是人的血液在流，也像是人的心被什么轻轻抓住。
　　「路上风景再美，也有乏味的一天，只有你在我身边，才是最美的生活……」
　　我无意识地轻声念出，没有经过思考；这就像是设定好了一样，一整句话从脑海中突然冒出。
　　是魔理沙设置的吗？我想到我在吸收一些文章时，魔理沙确实设置了会在特定场合启动的朗诵功能；还有一些段落给出了音调，就像唱歌一样——魔理沙就把这称作「唱歌」功能。
　　「两只妖精，两只妖精，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火力，一只没有灵力，真奇怪，真奇怪……嗯？」
　　我的内心又忍不住发笑，看来这功能也是相当有趣。

　　我飞到书堆上，试着翻开最顶那本书的硬质封面。软趴趴的手无力地抓住封面边缘，想把手向上抬……还是撑不起来，拉着向上飞也只能拉起一点，再用力就会因手抓不稳而脱手。
　　和以前一样，我的力气并没变大多少。魔理沙也曾考虑过要替换我的材质——「像爱丽丝那些人偶还能用来打斗！给我的汐莉亚酱做个战斗型态，再配个八卦炉应该也很不错哦！」
　　「那样你就要学更多了，不止是替换材质就要设计各种新动作，能做更精密的动作也意味着你要设定更多尺标，动作的不同力度也要调整好。要用在战斗上就更不用说了，动作就要多几十倍的工作量，人偶出力越大还代表它要用到的魔力越多，到时你撑得住吗？再加上你魔法实时操控的精度，这也是要锻炼的。」
　　「哼，这可难不倒我，毕竟我可是超强魔法使☆ze！」
　　「不止是强不强的问题哦，还有时间呢，设置那些动作就是个无底洞。」
　　「我都能让她背那么多书了～」
　　「哈哈……我就是想提醒你这项工作的难度，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会去做的吧？有什么问题到时再来问我就行。」
　　「噢噢感谢啊爱丽丝！」
　　我把思绪拉回现实，看向这具身躯。看来魔理沙的工作是没做完了，那她是因为什么而停止了，或者说，她发生了什么？
　　我的心一冷，感觉又像被什么揪着，而这次更用力了。


3月10日　　星期日　　第36天

　　阴冷的空气缠绕在室内，灰暗的日光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树木不安地晃动躯干，突然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过。
　　是爱丽丝。我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魔理沙在大门上挂了一串小风铃，只要开门就能听到叮当声。
　　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在外面大风作响的呼呼声覆盖下几乎听不见。我走回书堆旁，靠在上面坐下，兀自思考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爱丽丝身着依旧，一进来就看向我这里。
　　我动也不动，就像普通的人偶。她走到书桌前，来回打量着桌上，时不时拿起几页手稿端详一番。
　　那些手稿好多是魔理沙写的，有关于蘑菇和草药的，有法术法阵的笔记，有的则和人偶记忆空间魔法的不同叠加方式有关。
　　片刻过后，爱丽丝放下手稿，拉出桌下的高脚凳坐了下来。
　　又是一阵宁静的等待。
　　爱丽丝伸手拿开盒子上的石头，把盒子拿到自己身前。
　　我还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她挑开盒子前面的两个锁扣，慢慢把盖子掀开。
　　我忍不住侧头去看盒子，而她只是瞟了我一眼，拿出盒子里的物件——八卦炉。

　　爱丽丝施放了几个法阵，小心翼翼地把八卦炉拧转拆开，把其中几个部件拿出来细看，再装回去。
　　组装回去后爱丽丝启动了下，八卦炉上的八卦图案向外弹出了点，开始缓慢旋转；中心打开露出里面的光球，光球闪烁着累积能量。只要用一丁点魔力扣动里面的扳机，它就能发射出巨大的魔力光束，这是魔理沙最重要的战斗器具。
　　原来八卦炉在这里……我的疑惑越来越重，魔理沙到底怎么了？
　　我看向爱丽丝，她只是一脸平静地把玩着它，然后放回小盒子里，重新扣上放回原位。
　　魔理沙到底怎么了？我真想直接问她，可是我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我不觉得她的回答会让我安心，可能事实正好相反。我这是在害怕吗？
　　爱丽丝站起身子，在我的头上轻轻一摸，就转身离开了。
　　在狂风的尖啸中，她的身影又一次从窗外闪过。


3月11日　　星期一　　第37天

　　我不知道我应该想什么，想魔理沙吗？还是想我以后要做的事——我以后要做什么，待在这里，还是离开？
　　我能想到魔理沙躺在床上来回翻身，想到她坐在桌前一边吃曲奇一边写笔记，想到她和爱丽丝的各种聊天打趣。我能想到的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远。
　　和现在的冷清比起来，那时候的魔理沙就像火一样，支撑了所有活力。这里是她的家，她理应在这里活跃，可是现在她不在身边了，我的家又在哪里。
　　爱丽丝的家又在哪里。
　　我们要一直等待吗。
　　「温暖的避风港等着我回来，但我还想在外头流浪，多一阵噢多一阵……」
　　我不太清楚我在唱什么，这也是她设置的吗？
　　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了，还是先睡吧。
　　奇怪了，我居然会主动要停止思考。我这个死物获得了「灵魂」这么盛大的礼物，终究还是要学会暂停思考。
　　不如说暂停思考就是人的一个重大功能……是这样的吗？
　　爱丽丝如今在思考什么？


3月12日　　星期二　　第38天

　　我坐起身来，淋浴着温暖的晨光。外面的树木欢快地来回摇摆，几只麻雀飞到窗前唧唧地叫。
　　现在是早晨9时46分。今天是我苏醒的第38天。
　　魔理沙创造了我。本来我只是她的一个工具，应该要随着她的离开而永远沉寂，没有魔力支撑的自律人偶不会有任何动作。
　　可是我获得了生命，我离开了她而活着，即使这样我也不希望她不在我身边。
　　想必爱丽丝也不会希望，那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那时候的经历，我在沉睡前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魔理沙。事情是在我沉睡后发生的吗。我想不通，想不通一个人类如果死了，那会是因为什么。老死？病死？意外致死？太多可能性了……
　　我希望魔理沙还在，不管她现在在哪里，只要活着就行。找到新的住所也好，流浪飘荡也好，只要她能活着。
　　我也没法确定这些想法哪个才是真的。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诸事无常，朝生暮死……」
　　这些歌，是想表达什么？以魔理沙的性格，什么东西都塞进来很正常，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些语句有点不一样，和她塞进来的其他书比起来。
　　我扫视房间，还是整洁依旧。没有了她，这里仿佛定格了。
　　而我也定格在她的潦草笔记上。


3月13日　　星期三　　第39天

　　我回想着其他的人，在我沉睡前的那些经历。博丽灵梦、帕秋莉、霖之助、早苗、咲夜、妖梦，他们都怎么样了？
　　爱丽丝还是老样子，服装都没变一点。这间房间也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大概可能我沉睡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很长？
　　不过我醒来后，除了爱丽丝也没见过别人了……
　　我试着去开房间的门，用了很大气力才把门把手按下，让门开出一点缝。
　　我从门缝溜出，发现客厅的餐桌摆设，橱里餐具器皿的陈列，和各种角落装饰都和以前完全一致。
　　可是场景再怎么维持，没了那个重要的人还是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我绕着客厅打转，就好像以前程序所设置的那样。魔理沙给我设置了很多在家里巡逻的命令，我经常就这样来回飘。她的用意是什么呢，是想在需要的时候能很快地找到我吗？
　　我飞回房门边，把全身都按在门上，慢慢地推开。
　　「汐莉亚～」魔理沙从书桌边往客厅的方向探出头来，眼神寻找着正在巡逻的我。
　　不一会儿，我就冒出来了，飞到她面前上下飘浮着，等待她给出下个指示。
　　「诶，就是，你知道『很多的星星』怎么用一个词形容吗，用『众星』好像怪怪的……」
　　依照着程序和信息库，很快我就找到了答案，整理成发音，冰冷冷地，没什么感情地轻声回答她：「繁星。」
　　「对，就是这个词！」她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下脑袋，搓弄着头上的金色长发，欢快地笑着说：「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写这些东西真是有点棘手啊，谢谢你了汐莉亚酱～你是我的天使啊～」
　　我上下飘浮着，看向无人的睡房。
　　如果魔理沙再问我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这样冷冰冰地回答她。

　　月光总是很冷。朝生暮死，那么月光就是死后的余光，繁星是太阳破碎后的碎片之海。
　　这些碎片到处都是，可是每一颗都闪烁不定、捉摸不着，只能带来朦胧似无的一点感受、一点太阳的记忆。
　　再怎么拼接星星和月亮的光芒，也拼不出昔日太阳的温暖照耀。
　　我也只能在夜幕中继续前行，掠过一颗又一颗星星，感受着寒冷的余光，一直走到一切的尽头。
　　在这之前，我会继续歌唱。


3月14日　　星期四　　第40天

　　早晨的光挥洒进来，扫过地板，倾泻到书桌上，照亮桌上的种种碎片，却照不到我。
　　我翻了个身，在柔软的棉被上侧躺着。我的重量都不足以在床上压出个印，小巧的身躯也只占了床上一隅。
　　现如今，我应该要做什么？
　　我想着我会一直静静地待在这里，待在这个家，这就是「我的家在哪里」的答案。
　　可是……
　　作为人，我应该要怎么做？
　　人不应该像死物一样静静待着。人会漫无目的，会迷茫会失去方向，但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我想了想设置里存着的书。那些书有各色各样的，从魔法到烹饪，从裁缝到各类小说。我可以消化很久，我可以学以致用。
　　那我要用在哪里？怎么用？我不知道……未来我要怎么决定，怎么选择……
　　「小时候所想的人生十字路口，到长大后才意识到有多么让人彷徨……」
　　又是歌，魔理沙也会彷徨吗？你那么一根筋的，在研究上不会迷茫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想直接跨越的，你在彷徨什么呢？
　　我开始察觉到，这些歌，就像是她的自白，在诉说些什么。魔理沙把这些特别标进了那个唱歌程序里，这些句子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
　　我开始寻找，在心底的文字之海中找，找那些被她特别标示的文章。可是它们就像海底的海星，在辽阔的海床上散落各处。我没法直接搜索标记，只能一个个翻文章……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
　　「一棵蘑菇呀，哎又一棵蘑菇呀，一棵蘑菇呀……」
　　又是些不太能理解的，魔理沙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这些歌在表达她的思绪吗？她的心灵之歌，她所要歌唱的……我要继续寻找，我要聆听她的诉说。我要继承她的歌，我要继续谱写。这就是「我该做什么」的答案。


3月15日　　星期五　　第41天

　　「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催……」
　　「岁月的长河承载着我，漂啊漂啊，漂到老家桥……」
　　「我会一直等候着，待你长眠苏醒……」
　　「生命在歌唱，生命在记录，时间在流淌，让所有歌词驻足……」

　　外头突然响起风铃的叮当声，是爱丽丝吗？
　　我走到盒子前，坐在那个石头上，等着房间门打开。等了好久也没人进来，我有点疑惑地前去开门，一探究竟。
　　门一开，我就闻到一丝食物的香味。爱丽丝依旧穿着蓝长裙白披肩，手上拿着一盘面食从厨房走了出来，把它放到餐桌上。她转过身时注意到了我，平静的神情里似乎有些惊讶。
　　我想要退回身子，不过爱丽丝稍微抬起手。「没事的，来吧，」她说。
　　我钻出门缝，在餐桌上方飘着。爱丽丝坐下后就开始吃那盘面。那面的分量挺多，长长的面条涂上满满的、像是番茄做成的红色酱料，面上还放着一些肉片。
　　她用叉拉起面条，卷起来放到嘴里咀嚼，偶尔再吃一口肉片。
　　我就这样看着她吃。看起来是挺好吃的，不过我不觉得我这个人偶样子能吃任何食物。
　　爱丽丝的身边还多放了个盘，上面摆着刀叉，却没有任何食物。
　　「你要……你可以吃吗？」爱丽丝突然看向我问道。
　　我也只能轻轻摇头。

　　爱丽丝吃完午餐、洗好餐具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我坐在餐桌中间，她则在检查了风铃的情况后，走来坐在餐桌靠门的一边。
　　她平静地看着我，我也一动不动。
　　她侧过身，伸手从腰间的袋子中掏出了把小梳子；把我抱到她身前，开始帮我梳理我那纤细的金色长发。
　　「你……知道你是怎么醒的吗？」她一边梳一边问道。
　　这问题有点突然，我一下子想不到怎么回答。「因为……获得了灵魂？」
　　她轻抿上嘴，手还在熟练地为我梳头。
　　这之后她还检查了我的衣装。白色衬衫、蓝色外衣和长裙、蓝鞋和白色围裙，都没需要修补的地方。其实从款式上看，我的服装就挺像魔理沙平常穿的，只是没有帽子，并且黑色的地方涂成了蓝色。
　　「谢谢。」我在她放下我后说。
　　「不，不需要谢我，」她微微挑起嘴角，「帮你做这些就像我平常对自己的人偶那样，只是举手之劳……」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不过这样和你聊天，我也感觉有点奇怪，像是在对着自己的人偶自言自语……或者说，你的构造就很像我平常用的人偶，因为……」
　　「因为魔理沙的人偶设计就很像你的吗？」见她不说话了，我接下去说道。
　　「嗯。她经常在人偶制作方面请教我，运作构造相像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她很喜欢我人偶们的形象……」
　　「没事的，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我们沉默了片刻。
　　「不过你也不再是依照设定行动的自律人偶了，而是真正有了自我，」她说。
　　「嗯……我还是不太明白我怎么会突然获得心智，我本来是在沉睡吧。」
　　「你大概是成为了付丧神，道具沉睡的时间长了就可能会，获得自我。」
　　「付丧神……」我是付丧神的话……我想着成为付丧神一般需要的时长——「那我沉睡了多久？」
　　「……大概一百年吧。」
　　这个回答让我心底一阵寒冷，像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
　　「那魔理沙……」
　　她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问下去了。

　　「龙宫里种种美妙新奇的事物让他兴奋不已……」魔理沙悠长的声音自朦胧中响起，「浦岛太郎开始想念起家乡和家人，他的母亲在家过得怎么样呢……」
　　「回到了家乡的土地上，他高兴极了。可是他很快地发现，在熟悉的土地上遇到的人里，没一个是他认识的。」
　　「原来在龙宫待的那几天，已经让他在地上过了好几百年，地上再也没有他熟知的家和人。」

　　我猛地清醒，发现自己正坐在书桌上。
　　刚刚的是梦吗……魔理沙的声音，她在说故事？
　　月光照进房间，照在床沿的一个人影上。
　　这是——「爱丽丝。」
　　她坐在床沿，缓缓地说：「我每年的今天都会在这里睡一晚，你会介意吗。」
　　我摇了摇头。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一百年来都是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了语句：「我们牵着手一起出行，在天穹下共赏繁星～」
　　爱丽丝看向我，「你怎么会唱这个的。」
　　「这是程序设置的……」
　　她沉默半响。「这是魔理沙做的歌句，她总是整这些奇奇怪怪的。」
　　「这句是她在邀我去看星星时编的，」她接着说，「很奇怪吧？懂占星术的俩魔法师约着某一天像纯情少女似的一起出门躺着看星星。不过那确实也是很美好的回忆，有次还撞见了流星雨。」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境变得柔和，她又缓缓唱了一遍：「我们牵着手一起出行，在天穹下共赏繁星……」


3月16日　　星期六　　第42天

　　「从前有个巫师住在海底，」魔理沙的低吟再次响起，「他总是在隐秘的家里埋头研究巫术，偶尔才会到岸边透气。附近的村民们都很怕他，每次他一出现就离得远远的。」
　　「有个女孩知道了这事，对巫师的好奇让她在某晚偷偷跑到海岸边找他。巫师撞见了她后很惊讶，居然还有人不怕他，于是和她交谈起来。」
　　「他们聊了奇异的魔法，聊了异境的奇兽，这让女孩欣喜不已。她津津有味地听着，而巫师也很高兴地讲述，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将近天亮，两人都要回去了。女孩依依不舍，给了巫师一颗现捡到的漂亮贝壳作为感谢。这之后他们还经常见面，聊着彼此的见闻，而分开时女孩也总是给他一个贝壳。」
　　「巫师也很喜欢女孩，乐于和她谈天，分享自己的一切，他收到的贝壳也越来越多。」
　　「突然有一阵子，巫师在岸上都没见到女孩了。一天接着一天，他也都没再遇到过她。这让他越来越着急，他叫住一个村民，问了才知道：内地一个城市爆发了鼠疫，当时女孩那一家人正偶然路过那城，结果就再也没能出来。」
　　「这让巫师悲痛不已，他回了海底，好久都没再出现。」
　　「好多年以后，才有村民再度见到巫师在岸边行走。他偶尔会和不害怕他的人聊天，偶尔还会给村民一些不知道来源的草药。但更多时候，他总是独自在捡贝壳。」

　　在朦胧的晨光中，床上的爱丽丝翻过了身，但被子并没有被她踢开。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人偶，和我很像，有同样的金发和衣装——除了她的服装颜色是黑色，并且她还有个小巫师帽——那是魔理沙人偶。

（Word字数9995字 含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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