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娅。你说，怎么才能把凯尔希灌醉呢？”
吃午餐的时候，博士冷不丁抛出了问题。
“灌醉？”阿米娅疑惑地朝博士歪了一下脑袋。
“灌醉。”博士一边重复，一边点了点头。
“问我这个问题可不明智呀，博士。”阿米娅笑得有些无奈，她不知道博士又在打什么算盘，“我还不能喝酒呢。”
“虽然实际上已经喝过好几次了……”
“您还好意思说。”阿米娅吐吐舌头，“我为数不多的醉酒经历中，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您的责任。”
“也算不上是坏事嘛，阿米娅醉酒的样子可有趣了。”博士喝了口鸡蛋汤，陷入回忆，“一直嚷着要听博士唱歌，最后毫无征兆地，‘咚’地一声倒在桌子上睡着……”
“哎呀——！您别说了！”阿米娅慌忙将身体探过桌子，捂住了博士的嘴。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了，阿米娅隐约听到了偷笑声和对着博士指指点点的声音。坐在博士背后那一桌的陈警司正在掏手铐。
“唔……”博士显然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情况。之所以没有说下去，只是因为阿米娅捏着博士嘴唇的动作越发用力罢了。
“虽然那几次喝酒，实际上都是我自愿的，而且博士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虽然对不读气氛的行为很无奈，阿米娅还是不希望博士被陈警司带走。她在心里嘀咕几句说了亏心话的自己，坐了回去，“博士您考虑的不是怎么灌醉凯尔希医生吗，提到我的事就扯得有点远啦。”
“也是……”博士用指关节蹭了蹭下巴，“总而言之，想灌醉凯尔希。我之前自己试过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想问问阿米娅的意见。”不知道究竟是故意想让大家听到，还是对自己的大嗓门毫无自觉。总而言之，不只是阿米娅，博士的大声密谋也引发了其他几桌人的好奇心。
凯尔希医生虽然没怎么笑过，但只要共事一段时间，就很容易明白她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罗德岛上以任何理由举办任何形式的派对时，几乎都能见到她的身影，在席间或多或少地喝一点酒，对她而言也十分正常。话虽如此，即使是在鸡尾酒派对或者葡萄汁鉴赏大会之类以饮酒为主题的活动里，也没人见过凯尔希医生喝醉的姿态。
原因有两个。第一，尽管并非不近人情，凯尔希医生却总是会有意控制自己的饮酒量。至于第二……
“她实在是太！能喝了啊！”博士用拳头擂着桌子。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次扶着微醺的煌回宿舍，又碰巧被人得知自己喝了差不多量的炎国酒，或许“凯尔希医生是个隐藏酒豪”一事是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的。不过，真正对这件事深有体会的人还是博士——每次与凯尔希医生对饮的结果，都是对方的压倒性胜利、持续两天半的宿醉和一把快要散架的老骨头。
“博士为什么对灌醉凯尔希医生这么执着呢……”阿米娅苦笑着，“分明自己也不擅长喝酒呀。”
“秘密。”博士对这件事一向守口如瓶，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你要是对工作有这一半上心，也不至于天天被凯尔希骂。”坐在旁边那桌的华法琳远远抛来一个白眼，“反正就是为了抓她把柄而已吧？”
“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不闲的人是不会成天想着把人灌醉的。”
“说得也是。”
“别自己说自己闲呀，博士。您还有工作没完成呢。”
“不过，说到灌醉，我是有办法帮你的。”华法琳端着吃了一半的炒饭，坐到了博士旁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哦？说来听听。”
“报酬就要博士的两百毫升动脉血好了。”
“一百五。”
“一百八十毫升。”
“成交。”
“博士，别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交易呀！”阿米娅显然对博士出卖身体的行为并不高兴。
“你想想看，醉酒的本质不是血液里的酒精浓度过高嘛。”华法琳吃了一口炒饭，将筷子举在空中挥舞着，“再怎么能喝的人也架不住直接往血管里注射酒精……”
“明白了，吸血的事别想了。”
“出尔反尔！”华法琳愤愤地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边，“反正你就是想看凯尔希急性酒精中毒的样子呗，喝酒喝出来的和打针打出来的也没区别啊！”
“怎么没区别了？”博士摇了摇头，“你用金手指打游戏通关和正常流程通关，感觉能一样吗？”
“破事真多。”华法琳挑了挑眉毛，“不过，如果你的目的是光明正大地把凯尔希喝倒，办法也不是没有。”
“说。”
“博士，你知道‘乙醇脱氢酶’吗？”华法琳用指尖敲着桌子，“一般人的肝脏内都或多或少有这个东西。它的作用是把乙醇转化成乙醛，再由另一种叫‘乙醛脱氢酶’的东西转化为乙酸，也就是醋酸。”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好神奇！”阿米娅两眼放光。
“照理来说，这两种物质起效的速率因人而异。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体内含有这两种物质的量不同，酒量也就有所区别。”华法琳话锋一转，“但是，这只是通常情况。”
“哦？”博士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我这里恰巧有几袋之前准备好的血，能临时增强这两种物质的活性，提高乙醇转化的速率。”华法琳似乎有点得意，“最初的配方忘记是从哪本医学杂志上看的了，我自己改良了一下，用在了血液里。”
“有点意思。”博士点点头，“可以给我用一下试试吗？”
“那样的话，我需要收博士的三百毫升动脉血。”华法琳将手肘支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博士。
“坐地起价啊你，二百五十毫升。”
“不行，一毫升都不能少。输血之前如果不消耗掉一部分血液，血压是会升高的。”华法琳摇了摇头，“放心吧，抽出的血都会用作科研的。”
“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呢……”阿米娅看看博士，又看看华法琳，一脸复杂的表情，“博士，如果您打算答应，我也跟您去吧。”
“为什么！”华法琳抗议，“害怕我会趁火打劫啊？”
“没错，很担心。”博士点点头，“毕竟你有前科。”
“切。”华法琳对着博士做了个鬼脸。

“所以说……这是科研的一部分？”
血管上插着粗粗的采血针，动弹不得的博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唔唔唔。”身后的华法琳一边啃着博士的脖子，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别边喝边说话。”
“啊——真是的！我就猜到会是这样！”阿米娅在旁边气恼地跺着地板，“博士，您就不能更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吗！”
“我已经做好为灌醉凯尔希牺牲生命的准备了，区区一点血液，何足挂齿！”
“您只是喜欢被从脖子吸血吧！变态博士！”
“嗯……好像也没法否定。”
“倒是否定啊！”
“……唔。”另一边，华法琳已经吸够血，放开了博士。
“三百毫升的血袋，外加被你狠狠地吸了一气。报酬收太多了吧？”
“有什么嘛。”华法琳利落地拔掉针头，给博士贴好止血贴，封好血袋，“多放放血，对身体还有好处呢。”
“那，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输血？”满脑子想着灌醉凯尔希的博士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件事。
“有效时间大概是24个小时。你打算什么时候挑战凯尔希，就在那天来找我吧。”华法琳绕过一旁的桌子，打开冷柜门。冷柜的两侧分别贴着“医疗”与“食物”的标签，博士清楚地看到华法琳将自己的血袋扔进了右边的隔间里。
“啊，那我跟凯尔希说一声，今天晚上就来喝酒。”博士掏出终端，开始编辑消息。
“凯尔希医生那么忙，至少等到周末呀。博士您也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啦。如果凯尔希拒绝，我不就能认真工作了吗。”博士按下发送键。仅仅过了几秒钟，终端就震动了起来，“啊，回复了。”
“好快！”
“一定被拒绝了吧。”
“没有，她同意了。”
“为什么这样……”阿米娅的耳朵垂了下来，“连凯尔希医生都要偷懒吗……”
“今晚八点在负二层的食堂见……”“你傻吗！”博士边念叨边编辑信息，被捧着血包冲过来的华法琳一把抢过了终端。
“那你说说怎么办合适？”博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穿上礼服，带上你的诚意，带凯尔希去龙门夜景最好的酒吧啊！”华法琳气急败坏地敲着博士的脑袋，“被你这种请女人去食堂喝酒的家伙邀约，也亏她一口就答应了！”
“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我的目标只是把凯尔希喝倒罢了。”
“但凯尔希的目标不是把你喝倒啊！”华法琳实在有点无法理解博士的脑回路，“退一步讲，万一凯尔希真知道了你的目标就是把她灌醉，但是看在你带她去了好地方的份上，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依了你呢？”
“凯尔希医生会只因为心情好就依了博士吗……”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哎。”博士陷入了沉思，“没想到你这家伙，偶尔也是会提点好主意的嘛。”
“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华法琳已经没办法继续与博士争辩了。她从药柜里拿了一套输血器，随手把血包丢给博士，“喏，暖着。我帮你给凯尔希发信息。”
“你打算发什么啊。”
“嗯……我想想……”华法琳摸了摸下巴，“‘八点钟在车库等你。穿得好看点，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看夜景。’听起来怎么样？”
“可以。”博士点头赞同。
“好，发送。”华法琳按下发送按钮。几乎同一时刻，终端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凯尔希医生怎么说？噗——”凑过来看到了屏幕，阿米娅捂着嘴转过头去，努力地防止自己笑出声。
“我去……这老太婆怎么知道的？”
“什么什么？”尽管很想看凯尔希发来的信息，刚被抽完血的博士还是没法站起身来。
华法琳默默把终端扔还给了博士。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凯尔希的回复——
“华法琳，是你吧。”

“明明发现是我，最后却还是来了呢。”华法琳小声嘀咕着。
“我又不介意。难得有一次在龙门城看夜景的机会，是被什么样的人邀请就不重要了。”凯尔希身着一袭华贵的橄榄色露肩长裙。这是她一直以来十分喜欢的晚礼服，即使是在外部人士邀请参加的晚宴上，都不一定能看到她穿这身出席。对平常永远只穿工作服的她而言，这次邀约想必有着重大的意义。
“凯尔希医生虽然嘴上不留情，却还是精心打扮了呢。”阿米娅笑眯眯地看着提起裙摆走路的凯尔希。
“就算是借着别人的嘴，至少也说出了让我穿得好看点这种话。不答应的话不是很可怜吗。”凯尔希挑挑眉毛，“先不说那些，把我们送到地方之后，你们两个打算去干什么？”
“订了一场电影。”华法琳扬了扬手里的终端，“如果回来的时候气氛正好，我是不会打扰你们的。”
“得了吧，和这家伙一起，气氛好得起来才怪。”博士不屑地撇着嘴。
“博士花一个小时整理的正装也很好看哦。”此刻的阿米娅已经把双方都有工作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她兴奋得就像是听到姐姐要出去约会时的妹妹一样。
“啰嗦。”博士把脸转过去，干咳一声。
“上车吧，天要黑了。”华法琳冲着停放在车库的越野车努了努嘴，“九点之后进入龙门城区可要额外过一大堆安检。”
“你还没忘记怎么开车吧？”凯尔希略带怀疑地看了华法琳一眼。
“能忘掉才怪。”
“我只怀疑你能不能踩到离合。”博士上前一步，帮凯尔希拉开车门。凯尔希与博士做了个简单的眼神接触，这大概就是她表达感谢的方式。
“再损我一句，我就把你踢下车去跟着跑。”华法琳拉开驾驶座的门，对着博士翻了个白眼。
“别别别，我说着玩的。”
“就算穿着正装，内在还是个傻小子……”凯尔希嫌弃地看着帮阿米娅打开前门的博士，“我要和这种人喝着酒看夜景吗。”
“我还没抱怨自己要跟老太——唔！”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惊慌失措的阿米娅用力捂住。
“老什么？”
“……老婆。”
“博士！”阿米娅差点一巴掌拍到了博士脸上。

今天没有月亮。浓密的云层遮住了将近一半的天空，另一半却神奇地有明亮的星星在闪烁。小小的圆形玻璃桌上只能容下两只酒杯，一个瓶架和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想必设计者的本意就是如此。不知是不是由于高度原因，脚下龙门城的通明灯火在此俯瞰下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没有风，弥漫的水汽与所处的海拔高度却让周围的空气显得稍微有些寒冷。
“……华法琳还知道这样的店啊。”这是二人落座相当一段时间后，博士听到的第一句话。
“带你来这里可是我自己的主意。”博士似乎对此很得意。
“哟。最开始是和谁一起来的呢？”
“这个……”
“算了，我也没兴趣追究。”披着博士外套的凯尔希依旧板着脸，眉眼之间却难得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将视线转向了远方的天空，手指攀上了高脚杯细细的杯梗，“今晚的天气对于喝点烈性酒而言，凉得恰到好处。”
“也不会有人打扰……”博士有些出神地盯着凯尔希的侧脸，“在这么高的地方延伸出一个小阳台作为包厢，有种手可摘星的感觉。真是不错的点子。”
“你不是恐高吗。”
“只要不往下看就没问题。”
“你啊……”凯尔希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果然，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博士歪过头来，傻乎乎地笑着。
“真的？那我不笑了。”凯尔希立刻拉下嘴角，恢复了一直以来板着脸的那副表情。
“别嘛。”
“开玩笑的。”凯尔希的手指穿过杯梗，将酒杯举起。
“像是凯尔希风格的玩笑。”博士用手指托起细长的杯身。薄薄的杯沿在空中轻碰，发出悦耳的响声。
凯尔希淡粉色的薄唇贴在杯口上，抬起手腕，浅浅地尝了一口。
“度数有点高。”与批评的话语相反，凯尔希的脸上在某一瞬间闪过了幸福的神情。
“怎么，害怕喝醉吗？”用散发着浓烈香气的白葡萄酒沾了沾嘴唇，对酒精气息的忌惮使得博士并没有品尝。
“你今天果然有点奇怪。”凯尔希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看着博士，“什么时候有勇气问我怕不怕喝醉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不自量力的啊。”被凯尔希盯着，博士只得对着酒杯抿了一口。与夹杂着酒精味的香气不同，白葡萄酒入口十分舒适，咽下去的瞬间也并没有酒精冲上头顶的感觉。想到之前出卖身体换来的血液正在默默发挥着作用，博士心里多少产生了几分勇气。
“很难说你究竟有没有自知之明以外的优点。”凯尔希又喝了一小口，“喝醉了倒是没事，尽量别给酒吧的人添麻烦。”
“添麻烦？”博士没搞懂凯尔希在说什么。
“啊，你可能忘了。”凯尔希眨眨眼，“那次应该是在居酒屋吧。喝了四杯啤酒的你向老板抱怨岛上没零食吃，还嚷嚷着要把那里的炭烤沙虫腿全都买回去。”
“骗人的吧，我有那么喜欢炭烤沙虫腿？”
“要是没有那一次，我还真不知道你对我有那么不满。”凯尔希慢慢地饮尽杯中酒，再度看向博士的双眼，犀利的眼神让博士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
“我都说什么了？”博士抬起手来拿酒瓶，故意不看凯尔希的眼睛。
“像是无穷无尽的九九六啦，每次完不成工作都会被我骂啦，一天只能喝一杯咖啡啦……”凯尔希的脸上略微浮现血色，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对了，说到咖啡……既然喝了酒，明天的咖啡就不能喝了。”
“知道啦知道啦。”博士斟满凯尔希面前的空杯。凯尔希已经忘记博士是什么时候开始邀请她喝酒的了。唯一让她每次都接受邀约的理由是，博士一直能好好遵守第二天不喝咖啡的约定——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说的。
“知道就好。”凯尔希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你怎么抱怨倒是无所谓，毕竟又逃不掉。但是……唯有说我是老太婆这一点，让人很不爽。”
“我这么说过吗？！”
“说过，还说了不止一次。居酒屋的老板为我打抱不平，说我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如果你那天没有在把我的年龄说出口之前醉倒的话，这边恐怕就得用其他办法帮你闭嘴了。”
“我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方捡了条命吗……”回想起宿醉第二天后脑勺的疼痛，博士实在是分辨不清凯尔希是否已经帮自己闭过嘴了。
“害怕酒后失言可不能成为不喝的借口。”凯尔希指了指博士面前的高脚杯。博士才意识到，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动杯子。
“这半杯敬凯尔希医生的宽宏大量。”博士赶紧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淌过喉咙，预想中的眩晕感却并没有出现。博士在心里默默对着华法琳拜了三拜。
“我在你心中只值半杯吗。”凯尔希看着博士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多少有点伤心。”
“你还会为这种事感到伤心吗？”
“伤心，当初从地里挖了个白眼狼回来。”
“……”
被云层盖住的天空越来越多了，月亮却不知何时从浓密的云层中露出脸来。一阵微风从建筑侧面吹向二人所在的阳台，凯尔希的短发和肩头外套的长袖一起随风舞动，在银色月光柔和的照耀下，她洁白中带着绯红的肌肤显现出好看的颜色。
“冷不冷？”凯尔希的脸上少有地浮现出关切的神色。
“多亏了葡萄酒，身体还是挺暖和的。”本来是想吐槽一句的，但博士实在舍不得破坏难得的好气氛。
“真的？我可不会因为这么蠢的原因给你批病假。”凯尔希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把椅子挪过来吧，我还挺冷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博士站起身来，将椅子挪到了凯尔希身旁。再度坐下的时候，博士的左手已经自然地环住了凯尔希纤细的腰肢。
“最后一次有这么好的气氛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凯尔希端着酒杯啜饮一口，将脑袋靠在博士的肩膀上。
“和你一起的时候，气氛一直都不错。”博士一口气将刚刚倒好的葡萄酒喝掉了大半。
“那就在工作的时候少抱怨。”凯尔希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博士的侧腰，弄得博士差点把刚进到喉咙里的酒喷了出来。
“抱怨也是营造气氛的过程啦。”博士转过脸来，在凯尔希的侧脑上吻了一下，“大部分时间都在吵架，偶尔才会在没人的地方缓和一下关系，不是挺有老夫老妻的感觉吗。”
“恶心。”凯尔希用博士看不见的左手轻轻搓着礼服的裙摆。她害羞了。
“不过，想听凯尔希再说一次喜欢我，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乘胜追击——或许不是吧，博士根本没意识到凯尔希在做小动作，“咱们一起喝了那么多酒，你却只醉过两次……而且每次喝醉都会有些很可爱的发言。其实，我就是为了能听你再说一次喜欢，才经常琢磨着灌醉你的。”
“够了，别再提了。”凯尔希定了定神，正色道，“醉话和清醒时说的话不一样。你清醒的时候，敢承认自己对九九六和一天一杯咖啡有意见吗？”
“但你也知道，我喝醉的时候是真心在抱怨啊。”博士眨眨眼睛，“清醒的时候不敢说的真心话，喝醉了就能一吐为快。我相信这么做的不止我一个人。”
“……闭嘴吧你。”凯尔希低下头，尖尖的耳朵贴着侧脑折了起来。她将自己的酒杯端到博士面前，“如果没别的话题可聊就喝酒吧，我不会嫌你闷声不响。”
“嗯？想喝交杯酒吗？”博士学着凯尔希端起自己的杯子，送到她唇边。
“只是想玩一下。”微风吹拂，凯尔希的发丝缓缓飘动。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博士看到，隐藏在她那头银发之下小巧的附耳，有着惹人怜爱的潮红色。“没人会把醉话当真的。对吧，博士？”
凯尔希转过脸来。
就算是她，也是能露出如此少女的表情的啊。
“笑什么！”
“没有没有。”博士勾了勾手腕，两只本就靠得极近的窄口高脚杯轻轻相碰，“这半杯，敬喝醉就会变得可爱的凯尔希。”
“这半杯，敬一直都很讨厌的博士。”

“然后呢？这货就喝到不省人事？”出城的路有些堵。华法琳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抬起头来观察后视镜里凯尔希绯红的脸。
“明知故问。你们俩不是从头看到尾了吗。”
“凯尔希医生原来发现了啊。”阿米娅苦笑道，“抱歉啦，只是有点好奇……”
“这倒没什么，我也玩得挺开心的。”凯尔希的耳朵随着车内音乐的节奏一晃一晃。这种情况往往能证明她的心情很愉悦。
“不过，改造了血液还能喝醉，这家伙也太弱了吧。”华法琳的视线移到了枕着凯尔希大腿，睡得正香的博士身上，“还是说，我的抗酒精血液原型失败了？”
“虽然觉得这家伙酒量变好应该有你的功劳，但始终猜不到你会给研究成果起一个这么烂的名字。”凯尔希的手指轻轻抚过博士蓬乱的头发，“另外，你以为用药物增强脱氢酶的活性，这一理论最开始是谁提出来的？”
“怪不得！”华法琳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丝毫没有注意到前车已经开始移动，“我还觉得奇怪，你这家伙以前的酒量不是烂得很吗，什么时候练成的隐藏海量……哇！”后面的车大声地打着喇叭，她慌忙驱车向前挪动了两步。
“不过，以后还有一起喝酒的机会，我是不会再用这个方法了。”凯尔希怀中的博士，睡颜就像一个天真而无知的婴儿，“毕竟，偶尔也得让这家伙听到想听的东西。”
“凯尔希医生偶尔也会变得很肉麻呢。”阿米娅一脸羡慕地看着后座上的两人，很难说她究竟是在羡慕哪一边。
“黑心企业如果不偶尔给点甜头，这家伙可是会跳槽的。”凯尔希轻轻捏着博士的脸，后者吧唧着嘴翻了个身，脸恰好埋在凯尔希的小腹。“喂，色鬼。”
“只希望明天的工作不要被宿醉影响呢。”对于过度使役博士一事，阿米娅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啊，终于！”前方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离，龙门城出口近在眼前。华法琳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引擎如同一只被禁锢已久的野兽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华法琳医生，别开那么快！”
“我才不管！！”车窗开了道缝，风灌进来的声音使得华法琳需要大声喊叫才能让阿米娅听清楚她说的话，“老娘也想谈恋爱啊！！”
“这和安全驾驶也没什么关系啊！！”
“真是的，两个活宝。”凯尔希捂住博士的耳朵，小声嘀咕。
但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她悄悄往前看了一眼，疯狂飙车的华法琳和心惊胆战的阿米娅都没有注意后面的状况。现在刚合适。
凯尔希俯下身来。发丝从她的脸颊侧面垂下，在博士的脸上轻轻抚动。
她的嘴唇靠近博士的耳朵。
她的耳语混杂在嘈杂的环境音中，转瞬即逝。
博士依然睡得不省人事。
“真是的……”凯尔希小声念叨着。耳语的内容应该只有自己知道吧。这样想来，多少觉得有点寂寞。
正这么想着，博士的身体再次翻了回来。
依然闭着眼睛，但嘴唇却微微动着。凯尔希一下就读懂了博士的唇语——那是博士对自己的回应。
“博士……”凯尔希碧色的双眼中有星光在闪耀。

“色鬼！再给我装睡！”凯尔希揪着耳朵把博士提了起来。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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