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手小姐第三次被轮椅推上小山，她颤巍巍地站起身，俯瞰乌萨斯人的军阵。近卫集团军没有进入河谷，他们围绕停驻的圣骏堡，黑压压地堆垒起防御阵地。全乌萨斯最大的移动城市正从双首鹰漆黑的翅膀下升起巨炮的炮口。天空中的灰黑色纷纷扬扬，那是人体和载具碎片组成的雪花。

“能让阿斯卡纶过来一下吗，凯尔希？”她问推着轮椅的人儿。

“你已经派她去滨海边疆区执行任务了。”

她愣怔了一下，颓然地坐回轮椅上，用一只手戳着额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睡着了。“是的……是的。”

栗色的头发已经夹杂了不少银丝，她本应凝固的面庞显得干瘪。“推我下去吧……凯尔希，下午还有一场会议。”

凯尔希没有说话，她默念着某种古老的经文。那是某位沙阿下葬的典礼上唱诵着的，那是高卢的宫廷乐师曾翻谱作曲并以为能永为传颂的。她见识过很多独裁者，见识过更多帝国的毁灭。因此即便来到这一步，她也依然拒绝向棋手小姐表达观点。

燃烧所有的一切来推翻一座帝国并非什么可夸耀的功绩。文明的雷电频以千计，闪烁而后消失，光亮而后黑暗。她有种恐惧的窒息感，仿佛长夜之中某种灾难再一次来到历经千万年的两人头顶。

尔斯克三次大会战，彻底摧毁了乌萨斯第二集团军的主力，从此乌萨斯在叶夫朵姆河南岸再也无法组织起反攻。北伐大军已成摧枯之势，在军事会议上，比起战胜近卫集团军，如何阻止圣骏堡逃入荒原深处已经成了首要的议题。

棋手小姐严厉批评了这种看法。事实也如她所料。迎接北伐军的乌萨斯近卫集团军并没有随着地方集团军的衰弱而衰弱，他们有乌萨斯新兴工业贵族的支持，也有新皇、维特议长和上百皇帝内卫的信赖。就算从西部增援的第六集团军已经被自安西北伐的岳维截击，他们也依然选择据城一战。

“新皇影响下的力量，除近卫集团军（暨乌萨斯第一集团军）外，主要为罗斯托夫第六集团军、滨海边疆区第十三集团军（原第三集团军暂七师，尔斯克会战后，新皇遥授谢尔盖·萨拉夫索夫大将衔）。”棋手小姐在分析会战兵力时说。

“谢尔盖野心勃勃，且正在对辽东用兵，趁皇帝危急，有很大的自立倾向。因而不仅他不会全力支援，新皇更加不会留近卫集团军对付我们而自己驾驶圣骏堡逃入东西伯利亚。”

“为什么！”台下有人提出质疑。

“列位，请想一想！”

“如果皇帝撤了，如果首都撤了，哪怕近卫集团军拼死杀敌，谢尔盖那个白眼狼会怎么看我们？各地集团军又会怎么看我们！”维特议长在乱哄哄的议会上挥舞着手套，拔高嗓门喊叫着：“进，确实很危险；但如果退了，各地会怎么样，大乌萨斯会怎么样，我们广袤的国土足以分成多少个国家，你们心里有概念吗！”

“况且如今的力量对比，想必你们这些供应商是最明白的！野战，我们未必是炎国佬的对手；但如果背靠圣骏堡，背靠全乌萨斯最大的移动城市呢？”

乌萨斯的移动城市自百年前移动城市兴起时，便是以移动战舰为模版设计的。

圣骏堡实际上便是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它的炮火密度和口径，甚至超过维多利亚的任何一座公爵旗舰。

维特议长非常急，他知道议会里的新贵族大多是商人和工厂主出身，他们与地主有着本质的区别。土地无法或者不方便移动，但是工业地块跑得快呀。他们有能力让自己在首都的财富免于战争。

“看看占领区的情况！今天，炎国佬可以把地方集团军的土地都分给农民和农奴；明天，他们就敢把你们的工厂分给工人了！躲是没处躲的，我们能躲，近卫集团军不能躲；没了军队，不需要炎国佬，光是那些身强力壮的产业工人就会揭竿而起，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此地决战，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我相信，就算不信我这个门外汉，将领们的话你们也得听听吧！此地决战，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事实也是如此，乌萨斯近卫集团军本部的炮兵阵地便足以铺满数公里，再加上圣骏堡，乌萨斯军的炮火打击能力，远在远途而来的北伐军之上。

棋手小姐令作为突击前锋的郭令云东路军迅速拿下一座高地，而后与姜曹西路军换防。乌萨斯军不明就里，只是同样调整阵势，远离高地，避免天师部队的大型法术轰炸。

次日，郭令云部再次发动进攻，与近卫集团军前进阵地相持。乌萨斯军立刻发动炮火猛攻炎军后部。但占据高地的姜曹率领天师营祭起风阵，飞来的炮弹不是被当空引爆，就是因击发时的风力参数完全作废而大大偏离。以高地为垓心，北伐军撑起了防御乌萨斯海量火炮的风障，而这是先前调整阵地时始料未及的。

乌萨斯军队后撤数里，但炮兵阵地岿然不动。

“敌必定制造更为强大的突击集群，试图突破至高地周围，至少近程火力能覆盖天师营的位置。”柳声将军在当日日记中如此写道。

乌萨斯军队的反攻如期而至了。但并没有横冲直撞的移动战舰，威胁依然来自上空——海量的炮火非但没有收敛，而是集中起来，以圣骏堡城池的两座要塞巨炮为轴，所有炮弹都砸向了天师营所在高地。

虽然风垒本就是阻碍大规模炮击的，但也架不住这种足以抹平山体的火力。不断有炮火穿越壁障，守山部队阵型几乎被击溃。姜曹本人就在山头，她和那些赭色道袍的精锐天师成为了炮火打击的核心。一炮下去，列阵的天师中肉沫和泥土混在一起。

郭令云和柳声在山地周围，两人都立刻派遣部队在本部炮兵协同下，猛攻乌萨斯炮兵阵地。但近卫集团军虽不善野战，筑营坚守短时间内也绝难攻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近卫集团军并不是负责防御外敌的，而是用以防备那些拥有大量移动战舰的地方集团军对圣骏堡图谋不轨。因此，郭令云麾下的机械化突击师在强冲乌萨斯军主阵地时，被击毁大量战舰和载具，损失极为惨重。

更糟糕的是，在战场混乱的燥风中，一丝不和谐的黑色静风吹卷了进来。所到之处，灰黑的落雪变为纯黑，这些漆黑的雪线默默朝着山头蔓延，而在战场中，没有人能观测到这一点。

姜曹始终坐在风阵中心。远处的要塞级巨炮每隔半小时便会响一轮，那时她的道袍便会被无以轮比的气浪掀起，满头乌丝在全力催化源石技艺下几乎根根炸竖。两位亲信天师已经劝了数次，她依然决定坐镇。

伏望天恩，雨落风熄不悔。风阵维持现状已十分艰难，如果负责阵眼的顶级天师撤离，其他人恐怕更无法支撑，届时落入危险的，将是全部北伐军。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在围绕整个山头的狂风中，敏锐的天师已经体察到了阵法中侵入的灾异气息。几道黑影落入阵中，有守阵的炎军士兵上前阻拦，立刻惨叫着飞了出去。

“是他们。”

腰间的阴阳玉由黑光转为白光，姜曹人虽不动，手中宝剑高举，身体四周立刻卷起一阵强大的上升气流。射向阵中天师的黑色尖刺被一卷而空。天师营迅速散开重新结阵，这一次不是防炮击的，是防顶尖高手突进。一把把黑军刀倏然出现在碎如面粉的山石上，如同地底极深处钻出的精怪。

“嘶——呼——”

“请将军避下！”曹贝、灵菱两名亲信天师手持桃木剑，如临大敌。

“天师营不动，起天周之应化，克定风磬；我当截杀逆乱！”姜曹不退反进倏然起身，乌色眸子里闪过如火血赤的霹雳。风阵继续运作，这无疆业法盘旋在山头上方，一瞬间，她身旁的每一寸风都足以催皮削骨。

如果没有天师营二十八道阵列增幅，姜曹一人或许能抗击一名内卫就已属侥幸。就算是顶尖的天师，也不愿意同这些灾厄缠身的死士对敌。

但如今疆场相逢，她只觉得热血沸腾。离开陇右家中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如此激愤。割结发情义，不正是为了炎家天下么？不正是为了朗朗乾坤么？

北伐以来，西路军的表现令人多有微词。读过大学也进修过北庭讲武堂，姜曹深知时过境迁。天师已经不是战场的统治者。但现在的她是，哪怕仅有这短短的一刻，她也要向世人证明，她割发断义，绝不是空谈虚名，更不是打算混在变革的潮流里，随波逐流地找个一席之地。

“风，起！”

阵眼处狂暴的风力让整个风阵都呜呜震颤。被炮火震成面粉状的山石被卷在风中，当真是碎肤啮骨。但就算是能把活人生生吹成白骨的齑风，也阻拦不了这些内卫停下风阵的决心。只有少数黑影冲姜曹而来，更多影子直扑她身后的天师营。

“白浪掀天，必定漠北，咄！”

空气震颤的幅度几乎跨越存在的实质，内卫们几乎没有直面过这么大的阻力。姜曹对面的内卫第一时间就把影子炸成一团黑雾，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因为足下的覆土也在被狂风不断吹去，就连体内那恍若虚无的弥散物质也无法攀附。试图跨越这道风障的内卫更是不堪，第一时间被刮得倒飞出去，估计不死也受重伤。

但他们的冲击并非完全无效，一道道黑色刀刃在空间中留下了印痕。这些近似于“无”的弥散物质无孔不入，在风阵中，它们的存在可能只能维持几个须臾，但这已经足够侵蚀到现实。姜曹身周的狂风回转时，已经染上了几分黑色。不等姜曹改换阵势，那些弥散物质无声地爆炸开来，空间掣裂一片巉隙。

黑色的影子改换目标，一齐朝着赭袍女天师奔蹿而来，一把把黑军刀劈风刈垒，竟是破开了风障的重重阻碍来到了姜曹面前。

女天师瞪视着来到面前的内卫，黑眸烧成一片血红。她身周环绕的阴阳玉火光冲天，一股强大的上升气流随她举手投足驱使，被山间二十八道天师增幅。在军刀劈来的刹那，逆着刀锋涌向内卫的身体。

冲在最前的内卫抵挡不住这狂风，价值足以武装一座小型移动城市配属炮兵营的防护面具连同盔甲、身体四分五裂，体内的弥散物质随之吹成齑粉。

他被这瞬息之间爆发的源石技艺直接分尸。

但与此同时，更多内卫的军刀从各个方向绞杀过来。远处的炮声如黄钟大磬，再次响彻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圣骏堡的要塞级巨炮又一次发威了，与它一同轰鸣的还有近卫集团军炮兵阵地上的无数源石火炮，它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小山顶上的天师阵列。

“天祜！”高举宝剑，阴阳玉爆出一团漆黑。姜曹身周那无可匹敌的源石技艺分出一部分反还给风阵的壁垒。正是这样一个空当，两道刀光搅进她的护身罡风。一声巨响之下，她把逼近的内卫轰退，但从手指到袍袖间，一缕黑色从火光中晕染了出来。


棋手小姐坐在后军。多年前，在巴别塔的战场上，她也是这样坐在旗舰的指挥位置。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对前方进行什么指示，只是默默看着参谋部的成员进出。李伯明和她的距离很近，但将军并没有请教导师的意思。

场面已经足够分明，聪明的大脑并不是万能的。凯尔希也曾带领过联军，直面六位废墟中走出的英雄。攻破卡兹戴尔的，并不是某一位杰出的将领，而是占据了天时地利的联军兵士。

“姜将军……珍重。”

郭令云和柳声都知道，自己此刻帮不了姜曹。

只有向前冲，猛力打，才有希望破坏近卫集团军的炮兵阵地。乌萨斯军的炮火全部用来攻击风垒了，仍有一部分在正面战场与炎军对轰，但其火力已经不足。

34机械化突击师已经被打残下去轮换，郭令云投入了自己的军配属装甲团，这是他最后的满编重装突击部队。柳声590团残余的义州子弟整编成三个连，这些内衬红号衣的士兵登上了友军的轻型运兵艇。

这种风险极大的近程投送被事实证明是有效的，近卫集团军忙于应对移动战舰，很多炎军步兵进入防御阵地，与乌军肉搏。若是北庭雁骑还在，恐怕转瞬之间就能撕裂战线。但近卫集团军的防守十分坚决，根据前线各长官的目测，在触及炮兵阵地前，要塞级巨炮为首的乌萨斯炮兵集群最少还能放出两轮齐射。

而且，刚刚过去的一轮炮击后，风垒出现了剧烈的震荡。乌萨斯军大受鼓舞，但他们眼睁睁看着即将消失的风垒再度运转起来，转瞬间就连山体都被急遽转动的气流吞没了。

山头之上，一地尸体。内卫和天师互相枕籍。弥散物质不等渗入地面，便被烈风全部随山石碎块吹卷，放逐进漫天风沙。姜曹死死抓着阴阳玉的手已经被发烫的玉石炙得一半焦炭。她端立阵眼掐动印决，冲天的火光自脚下而起，她的身体烧成了一支明烛，震天撼地的狂风催动着行将停滞的风阵，继续运作。

战场之上的大气，被数小时的狂风搅了个底朝天。数小时后，当风阵终于停息时，随着一阵惊雷穿空，瓢泼大雨当头罩下。

伏望天恩，雨落风熄不悔。她做到了。

圣骏堡会战后，皇帝内卫一战覆灭，近卫集团军遭受重创，几乎失去作战能力。李伯明派遣总预备队北上截击，但仍旧被圣骏堡突围出去。大军一路前进至东伯利亚，立马勒石。

自切尔诺伯格事变后，数年过去了。谁也没想到，当初被卷入冲突的一个小小的医药公司领袖，竟然带兵打了回来，打到圣骏堡，打到这个古老帝国一切罪恶的根源。

近卫集团军一败，乌萨斯各地人心思动。第六集团军迅速回师故地，保障自己在罗斯托夫的老巢不被苏乌攻占。岳维北伐历经数月，奔袭乌萨斯西部城市群，与友党苏乌的部队会师。

乌萨斯的荒野荒凉、沉寂，夜风吹过低矮着腰的灌木，黄色的草籽散落在冻如泥石的土地上。棋手小姐拒绝了搀扶，她迈步走着，走到一块墓碑旁。在暗下去的地平尽头，伊索拉沃里山光秃秃的山头比以往低了目力可见的几寸。

她伸手抚摸那墓牌，足下的泥土中是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的骨灰夹杂着源石。她能感觉到它。死亡近在咫尺，死亡呼唤她的名字，用尖刻的足跳着芭蕾。

拉普兰德，守林人，李毕恭师长，高食旰将军，姜曹将军。栈山航海至今筚路，她衣衫褴褛，她送走了太多友人门生。在眼角已现皱纹之时，她不顾一切地将一切朝前推进，力道之大可谓违背了历史固有的脚步。如今，被甩掉的岁月出现在她身上，她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了个人在社会演化缓慢脚步中深沉的无奈和绝望。

“博士，阿斯卡纶已经从乌萨斯滨海边疆区返回，现在本舰等候指令。”随行的干员说。

圣骏堡大战开打后，虽然滨海边疆区的乌萨斯方面媒体并没有波澜，但隐藏在此地的“自由乌萨斯”通过梅兰德基金会赞助的哥伦比亚电台，第一时间接收了谢尔盖·萨拉夫索夫将军可能与炎国辽东道节度使奚中杰单方面停战的消息。

“自由乌萨斯”自认无法再受谢尔盖庇护，准备趁着媾和未成，买通乌萨斯边疆区官员，悄悄混出国境，跑去哥伦比亚。作战部队全灭后，欧琳娜等人非但没有悲伤，反而过得愈发滋润。

少一个人，就少一个分钱。躺在庇护所的沙发上用仅剩的左手在沙发下的薯片袋里摸索着，欧琳娜聚精会神地阅览支架上的终端，研究着去哥伦比亚后为自己买哪一款豪车。至于怎么离开乌萨斯？她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计划，就准备改日实施了。

当然，当然……她可不打算自己去搞定乌萨斯的边防检查。就算在高档酒会上脱光衣服，那也是在有保安拦住没钱家伙的前提下。金发菲林惬意到要哼起歌来。

五年前，她和霜叶、坚雷、刻刀等人都在哥伦比亚当雇佣兵。

哥伦比亚雇佣兵的作风和萨卡兹雇佣兵并没有什么分别。两伙雇佣兵，今天在战场上持弩互射，明天就可以在战壕里交换烈酒、铭牌和避孕套。懂行的雇主从来不会告诉雇佣兵核心机密，因为第二天他们就可能跑到竞争对手那里卖个好价钱。雇佣兵之间拥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比博士所重建和倚仗的天灾信使情报网络更好用、更恶劣。向彼此共享彼此雇主的信息，再动用人脉寻找可能出高价的买家是家常便饭。正因这种哥伦比亚式的“光荣传统”，潜入罗德岛后，欧琳娜仅是用了一点旧日琐事和女孩子间的话题，向霜叶套取情报的过程便几乎毫无阻碍。

甚至，在霜叶暴露后，她手里的一条通讯线路依然被欧琳娜掌握。由于其中涉及到技术手段，这一点连霜叶自己都不知道。欧琳娜利用了这一点，在尔斯克会战中派出手下的特务，抓捕到了罗德岛干员刻刀。

乌萨斯的边防官员对于一只赤身裸体装在手提箱里、用胶带捆绑好四肢和嘴巴的小狐狸，会有什么看法呢？想到那肥猪脸上恶心的表情，欧琳娜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地下掩体外，绀紫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守在入口的特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忽然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这里——”

地下掩体如此之深，深到里面的血腥味也被封存。

阿斯卡纶带来的，还有辽东道节度使奚中杰和乌萨斯第十三集团军军长谢尔盖的和谈信息。甚至一份完整的会议记录。棋手小姐认真看过，掷于案头。

“杰善政事而无俨于军，沙场不可得者，竟图谋于案牍之间，真取祸之道。”

然而北伐军班子普遍对和谈有着比较乐观的看法。大势如此，乌萨斯帝国大厦将倾，谢尔盖作为地方军政长官，自然要先为自己做打算。至少会撤出先前所侵占的辽东北道，停止威慑辽河走廊。

不出五日，消息如火似电：辽东二次开战了。


数月后，哥伦比亚。

一处简陋的公寓内，穿着简陋的男子正把他当“明星”时的衣服粗粗划进口袋。大门突然传来响动，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像是触电了一般，缓缓转过身。

“我……我也是没办法……”

烟斗与金属碰撞，像是火花塞嘭的一声。哥伦比亚金券散了一地，被血液染得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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